陆全却是惊怖欲绝。
本、本王?
他缓缓转动眼珠,对上黑衣少年恶毒的笑容。
“殿、殿下……”
那、那个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白衣少年……
想到之前他说的那句就算皇帝来了,也不放在眼里。
仿佛被抽走了骨头,陆全烂泥般瘫软在地。
众人只看着,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陆衙役青白着脸,身下缓缓流出水渍,一股尿骚味蔓延。
徐六娘暗暗心惊。
这两个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历?竟让这个陆全怕成这副鬼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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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元清匆匆赶回县衙,便看见明堂之中,立着一道修长的背影。白衣如雪,仿佛笼罩了一层微光。
旁边的官帽椅上,坐着一位黑衣少年,衣襟袖口绣着血红的朱雀纹,正端着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一个黄衣少女坐在他旁边,小手拈着糕点,吃得一脸满足。
崔元清将目光重新放到那白色的背影上。
他一抹额头上的冷汗,整整衣冠,跪了下来。
“小臣拜见官家。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崔元清这辈子都没这般恐惧过。
听完手下的描述,他真恨不得将陆全拖出去乱棍打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净给他惹事!
空气陷入死寂,落针可闻,崔元清大气不敢出。
偶尔响起少女吃完点心,轻拍手上碎屑的声音。
“崔元清。”
有人开口,嗓音清润:“朕途经此处,听闻了一桩怪事。”
“在你辖区境内,屡屡发生新嫁娘被掠一案,官府却不予追查。”
“崔大人,朕要一个说法。”
迟迟撑着脸,那些犯案之人的目标出奇一致,都是尚未完婚的新婚娘子。
据那老妪描述,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二丫是她唯一的女儿。
她们所在的村庄虽然穷苦潦倒,但邻里乡亲之间的关系还算和睦。
村与村相隔甚远,想到邻村去,要走上很远的路。
女大当嫁,二丫及笄那日,二丫娘四处奔走托人说媒,跟邻村的人家定了一门亲事,双方都很满意。
然而半个月前,也就是二丫出嫁那一天,明明挑着最安全的那条路出行,还是惨遭劫掠。
村里人赶到现场时,地面一滴血也不见,财物和新娘子都不翼而飞,竟如见了鬼一般。
二丫娘初闻噩耗,几乎晕死过去。
村民都劝她节哀顺变,二丫许是遭遇了山匪,这新娘被掳走,清白和性命还能剩下什么?
母女俩一辈子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二丫娘更是从不招惹是非。
她想不明白,为何女儿会遇到这种事?
她咽不下这口气,拖着衰老的残躯,一路乞讨而来,就是要讨一个公道。
迟迟也与娘亲相依为命过,她理解老妪的心情,换作是她出了意外,娘亲也会豁出一切。
她心脏酸涩,打水来帮二丫娘擦净脸颊,目前为止,她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除此之外,二丫娘还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
当初护送二丫出嫁的那几个村夫,过了几天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二丫娘向他们询问那日发生的事,他们却是一脸茫然,完全不记得当天都发生了什么。
实在是太奇怪了。
……
崔元清颤声:“小臣罪该万死……”
少年转过身来,垂下眼眸。他声音温和,却透着无形的威压:
“崔元清,朕记得,你是宣和四年的探花郎?”
宣和乃是先帝的年号。
顿时,崔元清的眼前抹过一片金碧辉煌。
先帝病重,殿试由监国太子主持,那道清润优雅的嗓音犹在耳畔。
“崔氏七郎,洁己自修,与人不苟,今点为探花郎。望你今后克承清白之风,嘉兹报政,为君分忧,为民谋福。”
太后出身崔家。他是崔氏旁支一事,更不敢在皇帝面前提及。
此时此刻,崔元清就连汗也不敢擦了,将乌纱帽脱了下来,放在一旁。
而后深深叩首。
“小臣失职,罪该万死。但此事疑点颇多,还请官家容小臣回禀。”
“这掳掠新娘之事,两年前便屡屡发生,已经累积犯下十五桩,全都记录在册。有几桩确是山匪所犯,小臣都妥善处理,但,根据卷宗以及案情的相似度,小臣怀疑,其余九桩有掠卖的嫌隙……小臣接到报案,不是没有派兵整治过,却都收效甚微。”
“那归云岭与大燕划江而治,一向是纷争不断之地。盗贼横行、山匪猖獗,我等实在是鞭长莫及。方圆百里……也就小臣一位父母官。”
“小臣也曾上书帝京,寻求帮助,却不知为何都石沉大海……是小臣无能,请官家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