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虞朝希这边,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复习事宜,从选学校专业到复习课本和资料,因为是在脑海中盘旋已久的念头所以一气呵成。权衡再三决定不脱产,工作到目前为止还算游刃有余。
时间一晃由深冬到初夏。
二人自开年以来一直扑在自己的重心之上,每逢节假日忙里偷闲跨越双城谈个恋爱,相见来之不易,感情自然愈发升温。
日子就这般顺风顺水地推进着。
直到五月底的某一个周五,虞朝希想到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回过家,于是下班后直接上了回家方向的公交车。
车在一路拥堵通过市区过后,终于缓缓驶入交界处,行驶速度明显加快,视线也跟着宽阔起来。
尽管初入夏日,白天变得漫长起来。但在经过一番高峰堵塞之后,时针一跃指向八点钟方向,外面已然接近暮色。
公交车上各处散落着几个人,车厢内幽幽暗暗,摇得人昏昏沉沉。
虞朝希坐在靠近后门的单排椅上,视线里掠过窗外不断倒退的路边风景。
车窗上投射出的多半张侧脸小而精致,有种柔和安定的美感。
“嗡嗡嗡……”虞朝希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工作以来她就很少开正常模式,突如其来的声音总是会不经意吓到她。
电话铃声只是其中一种。
“喂,钟昱,怎么了?”虞朝希接通电话,问道。
“朝希,你现在在哪儿?”电话刚一接通,钟昱低沉的声音立即就传了过来。
他叫了虞朝希的本名。
严肃地、认真地、此前鲜少有过的。
这让虞朝希瞬间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611上,怎么了?”
心里仿佛突然塌了一个洞,然后不断地往下沉,虞朝希不明所以地问道。
同时又像是心有所感地,只是在求证一般。
611路公交车是回家必经的车次,钟昱即刻猜到她在回家的路上。
“你现在到哪儿了?”不等虞朝希回答,钟昱稳了稳情绪,继续说道。
“你是这,朝希,你现在去市一院。611刚好经过那里,不用倒车。”
钟昱每叫一次“朝希”,虞朝希的心就往下沉落几分。
直到她完整听完钟昱毫无转折关系的一段话,心上开裂的口子撕得越来越大。
露出里面深埋已久的、没日没夜空悬于她头顶的知名恐惧来。
森然而立,面目狰狞。
形貌具象起来大概便是小时候看过的神话电视剧中阎罗王的样子。
“接下来你冷静一点,听我说朝希。刚刚救护车去你家了,你爸他……被送去了市一院。”
“你先赶过去,我马上就来。不会有事的,朝希,相信我。”
钟昱有条不紊地交代着,把充电器身份证钱包等东西一一往背包里装。
尽管钟昱很努力地保持理智,语速也尽量放得平缓,可虞朝希还是从他刻意保持平静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恐惧来。
又或许是从他的话语中,倒映出自己的恐惧。
救护车、你爸、市一院……这几个关键字眼在虞朝希的耳边回荡着。
所有她此前一直惴惴不安的幸福,终于在这一刻像吹到最大的泡泡,“啪”地一下破灭了。
脑袋骤然“轰”地一下炸开,世界开始滚滚倒塌。
虞朝希犹如顷刻之间,遭受了灭顶之灾。
耳朵里所有声音刹那间悄然消弭,神智一瞬间全被抽走,整个人仿佛被缓缓抽离出躯体。
公交车继续一路前行,窗外不断倒退的、再熟悉不过的风景变成了无声默片,依次一幕幕划过,渐行渐远。
下一刻虞朝希便觉得自己盘旋升空,她在上空俯视着自己,躯体还留在原地,意识却已出逃,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
直到发觉自己脸上一热,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眼泪不知何时已爬满整张脸庞。
虞朝希伸手擦掉又继续掉落,眼泪无休止地,不断从眼眶漫出来。
她伸出右手两只眼睛轮番擦,却怎么抹都抹不掉,泪水像汩汩溪流一般。
眼前已然不能视物。
机械性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车突突地到站熄火停下,虞朝希踉踉跄跄地下了车。
全身力气好像被抽走躯体支撑不住,几步路走得晃晃悠悠的。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马路,又是怎么上的反方向的公交车,虞朝希眼前一片空白,耳朵里也是。
总之刚一落座,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地流下来。
虞朝希终于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暮色四合,天空一片黑蓝色。
街灯巧合般的随着公交车的步伐,渐次亮起一盏又一盏,在车身后依次排开。
车厢内后门上方的灯“唰”地一下被打开,玻璃窗上倒映出一张水光弥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