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纬拧眉道:“再等等。”
呼延安是匈奴一员大将,更是三王子呼延律的左膀右臂,三王子若是还想同两位兄长争夺王位,必然不会舍弃此人。
而裴琅的轻骑最迟明日正午便能抵达雍州境内,倘若他们想把人救走,今夜将是最后的机会。
谢清纬想给呼延安一口水吊着性命,便单手支撑护栏一跃而下,不曾想刚迈出两步,前方不远处的主帐忽然掀开。
裴玖舞正侧首和身旁的长宁叙话,一边说一边朝他的方向走来。
谢清纬吓得大气不敢出,转身就跑,脚下却是一滑,趔趄着朝路旁的木架撞去,木架倾倒,发出一连串哐啷声响。
刚出营帐的两人循声望去。
“谢……”
长宁正要开口叫住他,就见谢清纬飞速扶好撞倒的木架,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长宁:“他……”撞鬼了?
刚想和身侧的裴玖舞搭话,对方却一把将托盘塞进她手里,同样慌慌张张道:“那个,我刚想起还有点事,先撤了!”
说着拔腿往另一个方向遁离。
长宁:“……”
愣了片刻,她想起上次季风说的那些传言,顿时神色复杂起来,只好独自端着托盘往隔壁营帐走去。
这几日萧珩因为调查匈奴奸细一事劳心劳力,若无旁人提醒,总会忙到忘了时辰,反正她一个人闲着也闲着,索性过去找他一同用膳。
模模糊糊间,倒吊在瞭望台前的呼延安察觉有个身影一晃而过,下意识低喃:“水……”
长宁脚步一顿。
“水,给我水……”
裙裾微动,长宁侧过身,缓步朝他走去。
呼延安勉强睁开眼缝,见一只茶壶在眼前晃动,求生欲骤然暴涨,张牙舞爪地朝前扑,束缚四肢的铁索碰撞,击打出沉闷的声响,可他竭尽全力,还是差了一寸。
长宁拎着茶壶,冷眼睥睨着他奋力挣扎的模样。
呼延安红了眼嘶吼起来:“给我水!给我水!”
长宁好心地打开茶壶盖,旋即扬手泼他一脸。
猝不及防之下,呼延安被呛了一口,连连咳嗽,好半天才清醒过来,迎着刺目的日光,他逐渐看清了面前少女的容颜。
有气无力地冷哼一声,“……原来是你。”
长宁始终没有表情,甚至不想多说一句,转身离开。
“等等!”呼延安连忙叫住了她。
然而她依旧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前世战场上,她和呼延安是敌人,这一世他又算计她的意中人,两世不共戴天,若非萧珩留着他有用,她早动了杀心。
呼延安急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爹的消息么?”
长宁猛地停下,心尖狠狠一震。
阿爹……有消息了?
望着她僵直的背影,呼延安面上笑容愈发狰狞诡异,轻飘飘道:“你不知道吧,你爹,可真惨呐……”
纤细的指圈紧茶壶。
但只一瞬的震撼,长宁又定下心神,慢条斯理地将茶壶放回托盘上,淡淡道:“呼延将军已是自身难保了,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呼延安看不见她的神情,只当长宁无知,笑得越发癫狂。
长宁不予理会,将他的笑声抛在脑后,毅然进了另一边的营帐。
李元修前脚刚走,萧珩后脚就让人将后山的红豆全薅了回来,和着粳米,用大锅煮成粥分给众将士。
驻地条件简陋,变不出太多花样,长宁却也得了一碗和旁人不同的甜口红豆粥和一屉红豆包。
她看着萧珩桌上和其他将士一般无二的吃食,轻手轻脚将自己的碗碟摆放好。
萧珩耳尖稍动,撩起眼皮,便见长宁笑吟吟地朝他招手,示意他过来用膳。
在旁劝了半天的季风终于送了口气,可算有个能劝得动的人来了。
萧珩停下奋笔疾书,将刚写好的信装进竹制邮筒里,和一卷羊皮纸一并交给季风,“把信传出去,今夜就按这上面的重新布防。”
季风颔首,拿上东西便识相地出去了。
随着最后一抹余晖沉入山谷,正北后山,灰蒙蒙的浓雾笼罩了四五里地,数十位身着夜行衣的蒙面刺客潜伏于灌木丛中,悄然前行。
威远军驻地一片寂静,负责巡夜的兵卒开始打盹。
刺客中为首之人拄着佩刀,小心拨开一片草木,鹰隼般的目光直视营地前悬挂之人。
后头有人认出那是自己的大将军,顿时双眸猩红,咒骂一句,作势就要冲上前,被身旁两人拦下。
为首之人挑起一对花白长眉,冷嗤一声:“想送死也别连累我们。”
被摁下的人也颇为不甘,用尚算流利的汉语回嘴道:“倘若不是你们这些魏人,我早就把将军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