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被江燃一个冷淡的眼神瞪回。
顿了一下才又说:“我反正没有这么挂念一个人过。所以我其实不太理解,你既然这么挂念她,这会儿终于见上了,你怎么就不能主动点儿?”
他们这种人,说起来风光,自己内心对自己所做之事也是怀着骄傲与赤忱的热情的,但另一方面,其实自个儿也清楚,英雄从来就不是能够轻轻易易当得的。
他那天说汽车炸弹,说江燃的伤,并不是什么噱头。
他们年仅24岁的队长,是真的做到了出生入死,命悬一线,才会在短短的几年里,坐到如今的位置。
他们这种人,每日风雨里来,刀枪里去的,遇见喜欢的人不容易。
所以,不管是作为下属,还是作为朋友,他都真心地希望江燃能够获得幸福。
秋夜有月,凉风无边。
江燃手边的烟已经快要燃尽,蔓延上来的一点火光不小心趟到了他的指腹。
他微微拧起眉,弯腰将烟捻灭,隔着一段距离投进另一边的垃圾桶里。
“耿书明。”他忽然叫了声他的名字,轻侧过头,眼睛里带起一点略显自嘲地笑,手指伸进裤兜里,又重新给自己掏出一支烟,点上。
缭绕的烟雾拢住了他的面容。
他抬起头,望着远处的一点月色发呆,半晌,才又继续说道:“我六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七岁的时候,母亲去世,十七岁,爷爷去世。”
“后来入伍,跟我关系最好的徐明盛,也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从山崖上掉下去,至今都没办法找到尸骨。”
他的语气很淡,字字平静。
耿书明听得不是滋味,砸吧了一下嘴,故作玩笑:“队长,咱可不带迷信的,要挨处分。”
他的语气滑稽,江燃不由得勾了下嘴角,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当年同他走近之后,无端被老师叫办公室,被同学非议,被副校长在深更半夜破口大骂的姜知宜。
飘在水里的荷灯很美,杳杳海面上一点微弱灯火,明亮,温暖,令人神往,但是承受不起人们太过于深重的期待。
遇见喜欢的人的时候,人会变得胆小、迷信、风声鹤唳。
他不想再一次打乱她的世界。
但是——
耿书明顿了一会儿,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无法理解。
倒是一直站在另一边一直未出声的刘岩开了口,他说:“但是队长,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七月老师呢,她想要什么?”
他们俩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开解一下他们的小领导,做好了苦口婆心好好劝解的准备,谁知话音刚落,就听到江燃在旁边轻飘飘地点了下头。
“是啊。”他忽然说。
——飘在水里的荷灯很美,杳杳海面上一点微弱灯火,明亮,温暖,令人神往,但是承受不起人们太过于深重的期待。
但是啊,他从不期待。
他从来不是往河灯上投放期待的那个人。
海浪翻上来,浪花滚过来,荷灯承受不住的一切,他都可以替她承受。
刘岩一愣,还未再多说什么,就见江燃慢悠悠走过去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拉到一半,又抬头叮嘱他们:“后面半程刘岩来开,我睡会儿。”
想了想,又交待:“耿书明,你坐副驾驶。”
说完,就一头钻进了车厢里。
只留下两个下属愣愣地对望。
“队长什么意思啊?”
“你问我我问谁?”
江燃闭目仰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在皮质椅面上轻轻敲击着。
什么害怕,什么为她好,不过都是他给自己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好让人知道,并不是我非要靠近她,我也挣扎过,努力过,我实在没办法——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更加符合世人所界定的深情标准,令他看起来不会显得那么卑劣。
当然,挣扎是真的,犹豫也是真的。
但在挣扎与犹豫的同时,他自己心里也十分清楚,他不可能真的放开姜知宜。
六年前放不开,六年后就更加不可能放开。
他这一生风雨飘零,姜知宜是他唯一的故乡。
就算死,她也只能跟他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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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暴风雨
后半段的路程, 好像比前半段要更加漫长一些。
越野车空间很大,姜知宜缩在小小的角落里,前座两个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江燃靠在椅背上似乎是睡着了。
车厢里放着音乐, 车载电台随机播放的英文歌, 姜知宜将头侧向另一边, 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在她眼里全部变成了虚焦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