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不认得他,正要呵斥他走远点,躲在后面的仵作却骤然冒出来一个脑袋,道:“施管家,这是京中来的贵人,您可千万别冲撞了。”
施管家闻言一震,道:“原来是京中来的大人?我家老爷灵堂在其中,您若是要烧纸祭拜还请随小人来。”
裴思渡没急着往里跟,只是道:“你们往里搬的是什么东西?”
管家道:“是白银。”
裴思渡神色有些狐疑:“这么多白银?何处来的?”
“从江南第一楼来的。”管家如实答道:“前些日子老爷赏给楼里那个叫‘软红’的丫头的,说是想认她做干女儿。可是后来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老鸨没敢要,给退回来了。”
裴思渡似笑非笑地盯了那银子一阵,道:“到妓馆中认干女儿?”
管家“嗨”了一声,道:“本来是要纳进府当小妾的,奈何人家丫头不乐意。”
裴思渡笑了笑,道:“这还不乐意?江南巡抚的小妾,若是生个儿子那还得了?”
管家赞同地点点头,道:“那可不是。”
给胡审言烧完香。
裴思渡跨步就往出事的后院走:“为什么不验尸?”
仵作在江南也听过裴思渡的事情,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裴思渡身后,冲他解释道:“不是不让验尸,胡大人毕竟是一方长官,就是师爷也不敢随意冒犯,更何况,他家还有一众家丁,这都入殓了,我们自然是不好去开棺。”
“那你是如何确定胡大人是何时死的?”裴思渡觉得有些好笑,别说是个江南巡抚,就是个天王老子死在这儿了那也得开棺验尸。
说完他瞥了一眼江弈怀,道:“仵作验不了,你便去替我看看,若是有人不从,你便将来前皇后给你那张圣旨亮出来。”
江弈怀是了一声,疾步便离了。
仵作颤颤巍巍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裴思渡叫他带自己往凶案发生的地界去,一面走一面道:“你接着说,软红是怎么交代的?”
“她在狱中供认不讳,说是她动的手。”
两句话的当口,裴思渡就走到了书房,这就是胡审言会妓的地方。
裴思渡不着痕迹地哂笑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跟前的“清风明月”匾额,道:“这就是胡大人胡作非为的地方?”
他面上挂了笑,可那笑意却不往面皮里头渗:“书房可不是个狎妓的好地界,对着四书五经,哪儿还有谈情说爱的心思?”
他跨步走了进去,前头府衙贴了条子,里头下人都没敢收拾,还是当夜一般的凌乱。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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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思渡大步走进,在房中绕了两圈,“她可交代了怎么行凶?”
仵作答道:“说是拿簪子插进了要紧的地方,当场便断了气。”
他闻言皱起了眉,一时间没有说话,仔细在四下看了看,从窗台到书案前的氍毹上散得全是笔墨书画,一地的凌乱中什么都没寻到,只有一个茶杯滚在桌边,旁边还躺了只肚皮朝天的耗子。
仵作看着他的神色,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他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是有什么不妥吗?”
裴思渡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桌面上:“有人动过这间屋子?”
仵作不知道这位大人看出了什么,颤颤巍巍答道:“没……没有吧。”
“那血迹呢?”裴思渡道:“你来查验现场的时候,擦过桌上的血么?”
仵作连忙躬身:“没……下官不敢。”
裴思渡扬眉:“那就怪了,怎么这桌上一点血都没?”
他这神色分明没什么攻击性,可那仵作见着了就腿一软就想跪:“下官……”
裴思渡也没拦着他,背着手在房里打转:“没开棺验尸就想凭借那女人的一面之词将案子给定了?这是平日里便阳奉阴违习惯了,还是说有什么事情是要瞒着我?”
仵作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是最终支支吾吾什么也没讲,只是磕头道:“下官不敢下官……”
裴思渡在他以头抢地的声响中已经蹲身到了桌边,捏着帕子拨开那只耗子,隔着布把地上那茶杯捡了起来放在手中捏了一阵,道:“别撞了,等会儿还出去大狱里见人,磕破了脑子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仵作闻言一顿,他哑声“是”了一声。
裴思渡收了杯子就往外走,一出门,与挎着刀的江弈怀撞了个满怀,他问:“你那头如何?”
江弈怀如实道:“开了棺,没敢动里面人。”
裴思渡神色格外轻松,他道:“不用查,看看就成。”
江弈怀低声道:“我看胡审言面色发紫嘴唇发青,耳畔隐隐有血迹,开馆的一瞬尸上有恶臭。”
裴思渡了然,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太阳穴和脖子,道:“他这两处有没有致命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