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抬手,似乎是想叫外面的侍从进来,想了想,人已经起身,自己去桌上端起一碗清水,又慢慢走回到他身边。
她将玉碗递到他面前,示意他自己拿。
搭在玉碗边缘的那只手,骨节修长、肤色白皙,指甲没有留长,修剪的微微尖润,透着珍珠般粉润白皙的光彩。
无萧看了看碗中的清水,又看了看她,喉结轻轻滚动了几下。
“……我的手不太方便。”
堇色便不动了。
其实他的手没什么大碍,他以为这拙劣的借口惹恼了美人,正在犹豫着该如何补救,没想到她只是停了一停,便斯文的掀起广袖,将水缓缓递至他的唇边。
无萧挑了挑眉,有点讶异地看她,美人依旧面无表情,动作却轻柔,清水咕噜咕噜灌入他干涩的喉咙,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有点渴了。
玉碗离开唇边,他缓慢的舔了舔湿润的嘴唇,眼睛始终没有从她脸上移开,“谢谢。”
堇色收回玉碗,向他轻轻颔了颔首,神色始终淡如清风。
他还想继续和她说些什么,但她已经拂袖而起,然后无萧便眼睁睁地看着美人慢慢掀开珠帘走进里面,不再出来。
他不好扰了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端坐在书桌前,执着一只笔,正在认真地写方子,时而思索一阵,才缓缓落笔。
他看了一会,目光便从中移开,百无聊赖的逡巡在女郎清瘦的腰身上,再到那优美的颈肩线条,最后视线上移,落在那一张弧线完美的侧脸之上。
她的面庞姝丽,鼻尖精巧挺翘,高挺的鼻梁中和了五官所带来的柔媚之感,朱唇不厚却丰,与冷淡的眼睛相对应的,是一张花瓣般的艳色,这使得微微上挑的唇角有了一丝悲悯的弧度。眉目,唇角,秀发,没有一处是不动人的。
她比昨夜梦境中的样子更美。
无萧行走江湖,也是见过不少美妙女子的,但是从没有一个如眼前的女郎这般让他挪不开眼睛的。他就是觉得,她很不一样。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看,但是很快便有人来打破这一美好的氛围。
“你是谁!为何深夜落入了我们宅院?”一阵推门声,李嬷嬷气势汹汹地站在了他面前,不善地审视着他。
这浑厚有力的声音打断了无萧的雅致,他转过头,不满地看向来人。
余光中,堇色也放下了笔,似乎也想听他接下来的回答。
无萧收回了刚才不善的表情,莫名感到有点心虚。
他快速地想着措辞,几声咳嗽显得自己更加虚弱几分,“我昨夜执行公务,被贼人所伤,机缘之下便落到了此处……抱歉。”
连个称呼也不叫,真是好生没礼貌,李嬷嬷心中腹诽着,对他的解释也是半信半疑,“你的伤好了没?好了就赶紧走。我们这里不养外人的。”
听到这话,无萧怔了一下,转头默默望向珠帘内。
堇色已经继续写着方子,淡淡道,“嬷嬷,他的伤还很严重,这个样子是不可能出去的,且留着多养一段时间吧。”
无萧心里便又一下子弹了回来,附和道,“堇姑娘说得对。”
察觉李嬷嬷不善的眼光向他投来,他顿了顿,又道,“等我的伤养好了,我马上走。”
“殿、小姐,他一个外男,怎好跟我们住在一起?”
三个人中,只有李嬷嬷情绪肢体都很激动,她分明有点着急,“这,这不合规矩啊。”
无萧心里想着,这怎么就不合规矩了。
“他是病人。”堇色头也不抬,不疾不徐道,“就养好了伤,就让他走。”
李嬷嬷急的团团转,她知道她家殿下面冷寡言,实则有一颗菩萨般的心肠和说一不二的脾性,见到伤患,自是不愿意委屈了他。
可是今日不同。
今日是殿下生辰,况且过了今日不知何时便会有皇宫的人来接他们回去,到时候如果看到有外男,如何处理这个场面?殿下岂非白白受牵连?
她家殿下医痴的性子,自是将这个小子完完全全当做病人,可这个小子,分明是没有把殿下当做治病的大夫!
她刚刚进来屋子时看得分明,小子那勾子一般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殿下,那眼神……李嬷嬷细思恐极。
是了,一个重伤落难的歹人,遇到了仙人一般相貌的殿下,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怎么能不产生一些那种男女之间的绮迤不可说想法?
她怎么能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玷污了殿下的圣洁!
想到这里李嬷嬷便气不打一起来,将无萧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看着他脏兮兮的脸和破烂不堪的衣裳,从鼻孔哼出一口气,高高在上的眼神流露出掩饰不住的不屑和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