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理来讲, 虽然他的母亲段氏多次出言不逊,但苏景明本人却并未有过什么逾矩的动作;可于情来说,祈佑对他们母子二人下意识地排斥。
“要走?”苏景明眯着眼问道。
祈佑点点头, 没有多言:“嗯。”
“父亲他盼你们很久了, 如果可以的话,你们……”
“不必了!”祈佑直言拒绝, “我想,段夫人应该也是不愿意见到我们的。”
气氛一瞬间充满了尴尬, 两个并没有多少情谊的手足比起街上的陌生人还不如。
祈佑惦记着这几日郁郁寡欢的母亲,也不想在苏家逗留, 稍微颔首示意:“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 我先告辞了。”
和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 苏景明不知为何往后撤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因着他这番怪异的举动,祈佑不免多留意了两眼。
转过身去的那瞬间, 他听见了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声音。
“祈佑, 你觉不觉得, 他的脖颈处颜色有些不对劲?”
“岁、岁宴姑娘?”祈佑愣在原地,低声问。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震惊, 岁宴吃吃笑了两声:“不是我,是你出现错觉了。”
如此坦荡的调侃,让祈佑招架不住, 只得生硬的转了个话题:“哪里不对劲了?”
岁宴轻啧了一声:“说不出来。平时看不出来, 方才你离得近, 总觉得他脖子上似乎是涂了什么东西,看起来肤色同旁的地方不一样,就好像……”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番刚才看到的画面:“就好像是,想要掩饰什么?”
掩饰?
可是,他脖子上有什么东西是需要掩饰的呢?
岁宴和祈佑两个人怎么都想不明白,只得按下不表。
*
一想到有另外一个人能看见自己看见的东西,祈佑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岁宴姑娘,你这个术法,会持续多久?”祈佑问。
这本也是典狱用来审鬼的小术法,因着祈佑是人的缘故,想来最多持续不过一个时辰。
也许是最近吃饱喝足了,岁宴呆在客栈里闲得无聊,听出他的抗拒之意,起了坏心思想要捉弄捉弄他。
“因人而异吧,有的人身上可以持续十天半个月,放在有的人身上指不定一年半载都还能看得见。”
“一、一年半载?”祈佑惊得话都说不完整,“那岂不是,岂不是这段时间里,我做什么岁宴姑娘都能看得见。”
即便不是身在同一个地方,但岁宴脑子里还是能想象得出他一脸憋屈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忍着笑嗯了一声。
这下祈佑彻底待不住了,吞吞吐吐地扔出了一句话。
“那我、那我总不可能,一年半载不沐浴更衣吧……”
岁宴本只是想逗着他玩,根本没有想到更深层的东西,被他这么一提,思绪也开始往一些不可言喻的地方乱跑。
“你、你……祈佑,你……”岁宴手足无措,说不出个完整话来。
本来就觉得难堪的祈佑更是因为她不成声的质问而感到愈发羞赧,站在苏家的门外,原地打着转。
惹得不少行人都对他侧目。
虽然外人听不到他和岁宴的对话,但这种探究的目光,还是让他忍不住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才是。
“岁宴姑娘、我不是、不是……”
他还想替自己解释一番,脑子里倏地听见了一阵开门声。
“祈佑,你母亲独自一人出门了。”岁宴收起之前的调笑与扭捏,冷然说道。
*
岁宴犹豫再三,还是跟上了秦氏。
毕竟这里是苏家人的底盘,他们想要拿捏秦氏一个弱女子,真的太容易了。
不过事情似乎并没有岁宴担忧的那般,秦氏出了客栈,沿着顺宁的护城河走走停停,到了一处繁华的市集处才停下了脚步。
将她一路来的四处张望尽收眼底,岁宴忽然福临心至,想通了秦氏的目的。
她在找路。
若那个苏忠所言非虚的话,秦氏还怀着祈佑的时候就离开了顺宁,到如今也该是几近二十年的光景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或许早已不是秦氏印象中的样子了。
岁宴撑伞站在远处,看着秦氏靠在街口的柱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总觉得现在的她极其落寞。
也不知道为何,想来信奉少同凡人打交道的她,觉得冥冥之中有天意在促使着她上前,哪怕是去给秦氏一个拥抱也行。
可她还没来得及迈开腿,就感觉肩上传来了一股力量。
“别去,”祈佑说,“让她静静吧。”
听出了他话音里的犹豫,岁宴有些不解:“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祈佑自己也说不上来。
虽然从小他就没有父亲,但秦氏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一个人担任起了父亲和母亲两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