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鱼食指摩挲着杯沿,面无表情地盯着两位打得不管不顾的武神。
千牵看了一眼,瑟缩着肩膀朝对面的丹绪做口型:他们完了。
丹绪没看懂:嗯?
千牵做手型,指了指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位,又指了指阿稚,再指了指伯鱼,做了个抹脖子、吐舌头的动作:他们死定了。
丹绪这回看明白了,不由得觑了一眼伯鱼那沉沉的面容,跟着千牵瑟缩了一下。
他想,这两位是多想不开啊。
他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日傅沈泊醒来以后的事情。
伯鱼轻描淡写地掀开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又替无双修复了一双腐烂入骨的腿,还给了她一套魔族修炼的心法,让她进黑金里静修。
还没等他从他们的身份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便踏上了去往魔界的路。他连问都不敢问,师父是怎么同意让他和周飞跟着伯鱼他们一起下山的。
他只记得伯鱼捏碎那魔珠裹着的鬼印时那沉沉的目光,和现在如出一辙。
还有那一句一听便嵴骨发凉的话:“敢算计阿稚的,我必挫骨扬灰。”
那传说中坚不可摧的魔珠,随着伯鱼的话,被风吹得没了踪迹。
丹绪又哆嗦了一下,默默地给他们哀悼了一遍。
桌上茶壶空了,两位武神从地上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打回地上,终于停了下来。要不是伯鱼罩了结界,可能连天帝都惊动了。
伯鱼负手站了起来,淡淡道:“打完了?”
南北武神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不妥。
伯鱼轻笑了一声:“你们莫不是以为,我替你们罩了个结界,是为了方便你们尽力发挥的?”
北武神不服气地向前一步:“我们又没有伤到凡人,算不得违反天规。”
“哦?”伯鱼勾唇一笑,缓缓伸出手来,凭空扼住了北武神的咽喉,吊在半空中,“这么说来,我杀你一次,再给你重塑一具肉身,也算不得违反天规,无碍于《六界盟约》了?”
方才还能毁天灭地的北武神憋得满脸通红,挣扎不得,只剩双腿乱蹬的份了。
伯鱼又轻笑了一声:“我猜,你们还是不够了解我。知道我是从什么地方爬上神座的吗?魔界封印作恶的魔的万仞深渊。”他的声音缓之又缓,“杀你,不过举手而已。”
南武神单膝下跪,垂头道:“神君饶命!”
“饶命?”伯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在想,要怎么回去向天帝汇报此事,防我有心作乱,是吗?”
南武神毛骨悚然,只觉得有一只小虫子钻进了他的脑袋,将他那些不能示人的想法都看了个精光。
“不敢!”南武神趴在了地上。
“堂堂武神,怕什么,给我站起来!”伯鱼声音陡然变得严厉了起来,“抬头,看我。”
南武神忍住心惊胆颤看向伯鱼,冷汗潺潺:“神君……”
伯鱼扼住北武神的手狠狠往下一掼,砸出了一个人形深坑来。
“给你半盏茶时间,爬也给我爬出来。”
南武神惴惴不安地站了半盏茶的时间,头一回觉得头上的太阳过于勐烈了一些,晒得他头晕心慌。
北武神倒还算是硬气的,撑着双臂半死不活地也爬了起来,站得直直的。
伯鱼负手,仿若点兵。
“什么时候升的武神?”
南武神道:“一千年前。”
北武神道:“三千年前。”
伯鱼笑了一声:“可曾见过六族大乱?”
南北武神齐齐道:“不曾。”
伯鱼点头:“生于安定盛世,享于和平欢乐。”
北武神不服气,还待呛声,却苦于不能打过伯鱼,憋了一股气。
“你们看起来不甚服气。”伯鱼道。
“不敢。”南武神垂了垂眸子。
“抬眼,看我!说真话。”伯鱼威压铺展,压得两人扑通一声跪下。
“不服!”北武神放声大吼。
伯鱼看向南武神:“你呢?”
“不服。”南武神咬牙硬抗。
伯鱼笑了:“尚算有两分血性,不算没救。”他收起身上威压,让他们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当了那么久高高在上的武神,却被我按着不能动弹,屈辱吗?”
“屈辱。”他们咬牙回答。
“那你们抬眼、放眼、睁大你们的双眼好好看看,你们做了什么?”伯鱼厉声喝道,指向满目苍夷,被夷为平地的“鹊桥仙”,“堂堂天界仙官,一方武神,不行庇佑凡人弱者之事,只顾一心懑愤,一时意气,毁人安身立命之处,使人惶惶。”
“这,便是你们该干的事情?”掏心的诘问。
南北战神胸口一滞。
“畏而不缩,惧而不退。尚还有几分将之风骨。”伯鱼舒了一口气,“可行事莽撞,不顾后果,不思己过,又算什么大将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