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算是军中主会计之事的专人*,城池营垒,粮草运输,全军财用出入都要过法算的账与笔。
云子玑对这人有些印象:“当年修桥时,李石确实是其中一个法算,我记得,他与燕迎有些裙带关系,他可信吗?”
湛缱道:“在押他进京前,斩墨司的陆钦亲自审过,已经拿到证词。”
陆钦十八岁上任大理寺主刑狱的少司寇,当年新官上任第一年,就有胆识先斩后奏,按律法绞杀了某位杀害糟糠妻的驸马爷。
陆钦的盛名,云子玑早有耳闻。
又听湛缱说:“审问时,你大哥也在,押他进京的这一路上,全是斩墨司和你大哥的人押送,无人能在中途动手脚。”
有云非池把关,燕迎就无从下手干涉。
湛缱把每一步都谋算好了,他凝视着云子玑,字字有力地告诉他:
“虽然子玑再上不了战场,但朕要把属于子玑的军功与荣耀清清白白地还给你。朕要让天下所有人知道,朕的帝妃,是北微无可置疑的骄傲。”
·
今日上朝,每一个臣子脸上都咧一个笑。
湛缱看到,连燕氏一党也发自真心地为这场胜战高兴。
他们当然该高兴,西洲十二城越早收复,离他们推翻湛缱这个皇帝的时机就越接近。
湛缱看透了每一个人的心思,待他们乐完,才让人把李石押上了朝堂。
李石四十出头,两鬓微微泛白,面貌带着被边境风沙吹出来的独有的沧桑,他被陆钦带上了紫宸殿。
看到皇帝,李石顺从地跪伏在地,高呼:“罪臣参见君上!”
此人一露面,燕伦脸上的笑就凝固住了。
“陛下这是何意?”司徒远也好奇。
这人一看就是皇帝特意命人从边境抓回来的。
“前线捷报频传,朕心甚慰,边境将士们刀尖饮血为北微争来了安稳与胜利,朕身为国君,厚赏有功之臣的同时,也要算一算军中贪饷的旧账,才不至于让北微的儿郎们寒心啊。”
提及“贪饷”二字,朝中有些人的心已经提了起来。
“李石,将你知道的一切说给诸位大臣听。”
湛缱已经从龙椅上起身,踱步在众臣或是忐忑或是猜测的视线中。
“当年断桥之事,是谁在背后指使你偷工减料,又是谁让你在账目上造假诬陷帝妃?”
李石低着头,不敢直视帝王的眼睛。
陆钦在他身边沉声道:“若你不愿开口,让太监宣读你画押的口供也是一样的,只是从他人口中替你认罪和你亲口认罪有天壤之别,你自己掂量清楚。”
李石额上冒汗,浑身细微地颤抖,无数道目光压迫在他头顶,他双眼通红,眼泪从中滴落:“当年指使我在修桥之事上偷工减料,伪造账目的人是...是...”
他抬起头,仰视了一眼站在右侧的燕丞相,燕伦避开他的视线,直视前方,握在手中的玉板却已经浸了冷汗。
李石又看了一眼站在左侧前三位的云少卿,云非寒回望他,眼底藏着隐晦不明的冷意。
“当年让我伪造账目的...”李石心一横,“就是云子玑,也就是如今的帝妃!!”
像一颗巨石砸进刻意寂静下来的水中,炸起一圈圈沸腾的涟漪。
皇帝目光陡然一寒,射向陆钦,陆钦面上划过一丝慌乱,他斥李石道:“你在供词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供词是假的!假的!!”李石大呼起来,“是云非池逼问拷打才有了那份供词!陛下!当年桥断害死五千将士就是因为帝妃指使我造假!云非池为了包庇帝妃,谎称是自己的过错,其实一切都是云子玑所为!云家上下为了包庇云子玑,已经全然失了忠君之心!!”
他指着云非寒,歇斯底里:“他们为了帝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什么谎都说得出来!!”
湛缱大怒:“放肆!!你敢污蔑帝妃!!”
底下众臣跪倒一片,齐喊“陛下息怒”。
盛怒的帝王眼底却多了几分迷茫。
前世云家之所以被满门流放,除却那些被弹劾出来的小错,主要因为三大罪:
贪饷,叛国,造反。
前世贪军饷一罪,直接导致云子玑被打入冷宫囚禁三年。
重活一世,湛缱能预知燕氏一党的所有诡计,他费尽心力想还子玑清白。
究竟是哪一环算错了?
“看来陛下也被妖妃蒙蔽了理智,今日,罪臣愿以死揭发帝妃的罪行!!”
李石猛地从地上站起,头朝前箭步往紫宸殿的盘龙柱子撞去!
在触柱的前一瞬,一只手拽过他头发,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的头皮硬生生撕扯下来!
湛缱徒手攥住了李石的头,目光森寒:“想用你这条贱命来给帝妃定罪?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