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声音疯狂地冒了出来。
那是他的心魔。
“你给不了她想要的,不能动摇,绝不!”
另一个声音又跳了出来,他哈哈大笑,说他可以。
他说不,“……我能,我可以!”
他背靠在病房门上,颤抖的手,从西服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白色药瓶。
数不清的小药丸倒在手中,他手抖得严重,最后全都洒在地上。
霍文肖弯下腰来去捡。
没有注意到身后屋门拧开的声音。
毛茸茸的卡其色雪地靴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下。
游湉慢慢蹲下身,长发散了下来,遮住了眼前。
他们挨得很近很近。
可却谁也看不到对方的脸。
只能听到自己那就要冲破胸膛的心跳。
游湉的指尖一颗一颗地将散落在地上的药丸撵起。
像琴弦一样在他眼前跳跃。
魔法般将他痛若针扎的心脏短暂麻痹。
他手捂着心口,长长又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吃几颗?”游湉把药丸擦干净,摊手在他面前。
他只盯着她的手看。
半响,在游湉准备收回手去的时候,才说出两个字,“都行。”
她不能蹲太久。
游湉扶着墙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依然半蹲在地上的他。
她的声音在极力地隐忍着什么情绪,“你病又严重了?”
“没有。”是又严重了,而且很严重。
医生告诉他,现在的他已经出现了非常明显的精神分裂性障碍。
霍文肖起身,目光落在她脸上。
没有变化,一点变化都没有。
她的脸,早已是他刻在心里的极致,又怎么可能有变化。
“那就吃一颗。”游湉把擦干净的药片递到他嘴边。
“不吃了。”霍文肖伸手拂掉。
半年后的第一次见面,游湉就想狠狠给他一拳。
但他怎么变得这么憔悴了呢?游湉鼻子一酸,把药片握在手中,垂下,“不吃拉到。”
看她表情难过,他下意识地、毫不犹豫地捧起了她的手,嗓音里的热切,那种想拥有她的渴望,将心里的魔鬼狠狠困在牢中。
“我吃。”他去掰她的手。
傅舟昂推着源野,在门口看呆。
源野心想,果然异地久了容易让人头脑发昏,见一面什么都好了!
最好再滚次床单什么的……
源野“嗯”了声,坚定地点了点头,他出声道:“舅舅,你这是在干什么?”
游湉和霍文肖同时转过头来。
她的脸有点点红。
霍文肖已经松开了她的手。
源野:“舅舅,姐姐刚刚下飞机,还没吃饭呢,你带她出去吃个饭呗。”
游湉忙说:“我不饿。”
霍文肖却已经牵起她的手。
为什么,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呢?
游湉的心有点乱。
这不是她想象中重逢的画面。
至少他该给她个不来找她的理由。
“带你去吃。”他说的很温柔,也很缓慢。
再叫嚣的心脏,此刻也偃旗息鼓了。
游湉回握住他的手。
什么原因,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现在重新牵起的手。
还要即将来到这个世界的宝宝。
这就足够。
源野微笑着目送他俩:“去吧去吧。”
……
餐厅是游湉选的。
医院附近,不是高档餐厅,人均消费大约35磅。
吃鲜嫩的威灵顿牛排。
“你上学的时候每天吃这些?”游湉摆弄着叉子问。
霍文肖摇了摇头,把切好的牛排放到她的盘子里,“我平常喜欢吃一些简单的。”
“比如呢?”
“香肠和馅饼。”
游湉点了点头,叉了块牛排放进嘴里。
咀嚼两口,她突然反应过来,他是在拿她开玩笑呢。
那一年,他们一起回她母校出差,她信誓旦旦地保证学校食堂的鸡公煲有多好吃,他不知道鸡公煲是什么,于是她便嘲笑他,笑他是个只吃过香肠和馅饼的井底之蛙。
“在笑什么?”他没有动餐具,只是一手撑着下巴,深深凝望着她。
“没有。”笑他没有变,那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一点。
游湉认真吃菜。
吃着吃着,霍文肖便在她面前轻轻开口,“很辛苦,是不是?”
他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游湉没有听清,她抬头,嘴角还黏着一点酱汁,“什么?”
他浅笑,拿起盘侧的餐巾布,为她擦干净了嘴角。
“……等我。”
游湉的睫毛颤啊颤。
数不尽的辛酸委屈打翻在心海深处,浩浩荡荡,咆哮着就要脱口而出。
辛苦,真的好辛苦,等你等的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