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想和你在一起。
他让周鸣鞘坐他身后,环住他的腰。周鸣鞘就故意夹紧腿,夹紧摩托车,也夹紧他怀里的人。他贴在穆阳耳边问:“这车这么宝贝,竟然舍得让我坐?”
“那就滚。”
周鸣鞘不说话了,穆阳得意,像那些灿烂飞扬的年轻人一样,轻快吹一声口哨:“去哪?”
周鸣鞘说:“听你的。”
于是他们去了很多地方。
他们沿着骑楼飞驰,穿过高架桥。他们开过要被开发成新楼盘的田地,走过那些起起伏伏的坡道。上下九和北京路,东山口,十三行门外的人行横道,还有珠江边上的雾与烟。
他们打扮得不像好孩子,路人嫌弃地侧目。但他们不在乎。这是垃圾的生活方式,这是阴暗潮湿的地下的人出来晒太阳的权利。
他们是心甘情愿烂死在沼泽里的,不需要路过的圣母怜悯。
他们去酒吧,去乐队,还要去和热辣或是羞涩的女孩子跳舞——本来穆阳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周鸣鞘不让。因此穆阳只能看。
穆阳嘟嘟囔囔撒娇一样表达遗憾时,周鸣鞘眯着眼睛看他:“你和她们跳舞,我就生气。”
“你气就气,气死活该。”
“我生气了你不好过。”
“你要把我怎么样?”
周鸣鞘避而不答,转而问:“你要真核和她们跳舞,跳完了,是不是还要接吻?”
穆阳立刻懂了这人在计较什么。
但他故作无知地皱眉:“确实,我们接过吻,不算什么。那梁朝伟和张国荣也接吻,人家——”
“那是演戏。”
周鸣鞘一边打断,一边沉沉地看着他,穆阳本想说“那我也是演戏”,但他只思索一瞬,立刻把这句话憋回去。因为他如果说了,周鸣鞘绝对会立刻、马上,就在这里就把他生吃活吞,把他每一寸血肉都占有。
他有些后悔招惹这个人,但心里又有点得意。
他只好懒洋洋地揽住周鸣鞘的肩膀:“好,不和她们跳——”
然后故意把手里的可乐洒在周鸣鞘身上。
凉丝丝的褐色的汽水浸透了他的衬衫,衬衫贴在年轻人滚烫的身体上,他的胸膛露出线条。
然后穆阳说:“你和我跳吗?”
他们真像戏里的人一样,在小阁楼里跳舞。很蹩脚,很难看,穆阳不忍回忆。但他忽然懂了,懂了杜可风那些充斥着夸张与陌生的画面中,那些逼仄、闷热、狭小的环境里,人物为什么会迸发出那么大的热情。
为什么有人看人的眼睛会那么动人,为什么,有人吃醋、生气都是可爱的。
周鸣鞘的眼睛会说话。
他们就这样若无其事地飘荡着、肆意着,浪费生命和青春。哪怕周鸣鞘已经没有必要继续逗留在他家里,但是穆阳也没说过什么。
他们在游戏城里打街机,最后觉得没意思,把游戏币都拿去抓娃娃。抓了很多只盗版□□熊和凯蒂猫,都堆在沙发上。穆阳有时躺在这些公仔玩偶堆里,漫不经心地想:原来这个夏天是属于周鸣鞘的。
这个夏天有雪的味道。
穆阳有一天没打招呼,深夜出了门。他是有事,不跟周鸣鞘说。
周鸣鞘一个人孤零零等到很晚,三点的时候,穆阳回来。他看见周鸣鞘,问他怎么还没睡。周鸣鞘说:“担心你。”
穆阳一怔,然后笑起来:“我又不会走丢。”
周鸣鞘说:“万一呢。”
穆阳弯下腰脱鞋,解着鞋带:“我去找曹晟。他和我借车,烦死了,胡搅蛮缠,我被他吵的头疼,最后只能借他几……”
话还没说完,觉得被周鸣鞘抱住了。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于是听到了周鸣鞘的心跳声。
周鸣鞘闷闷地说:“所以见他,不陪我?”
穆阳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塞到周鸣鞘嘴里:“吃什么醋,傻子。”
周鸣鞘说:“吃你的醋啊。好酸。不想再吃了。”
穆阳眯起眼睛,把那根烟拿回来。他盯着周鸣鞘,目光里有谐谑,他慢慢张开嘴,伸出舌头,把烟卷进去。
勾引一般说:“这样。”
周鸣鞘把他压到沙发上,狼一样啃他的肩头和锁骨。
穆阳推他:“滚蛋。”
周鸣鞘不松口。
穆阳只好让他趴在自己身上,自己慢慢地抽烟。
他的眼神远了,半晌忽然说:“你有没有觉得,曹晟和我长得有点像?”
他这话不是胡说,曹晟的眉眼确实与他相似。他们都是南方人的秀气的长相,可惜多了一些年轻人不该有的锋利。就像刀。
周鸣鞘闷声答:“有一点。只是一点。”
“嗯,”穆阳说,“我发现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原来有时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