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在望立时被这一室沉静惹得不敢妄动,直到赵珩淡淡开口:“有事过来说。”
她原本准备慷慨激昂义愤填膺的给他汇报杜仁怀一事,可如今做贼心虚,又不自觉地被赵珩的沉稳带歪,觉得好像事情也不算大,只好稳当当干瘪瘪的从头说清,又将令牌奉上,“那人实在嘴硬,我问不出别的话。还是交由殿下询问。”
赵珩接过去看了看,便问:“人呢?”
陆在望道:“我叫人押来,在王府外等着。”
他又问:“南元人?”
她道:“我也派人跟着。”
他点点头,扬声叫李成进来,吩咐他出去拿万兴,再带人将南元人一并带回,陆在望立马往前一站:“我带路!”
赵珩道:“府外有你的人?什么模样?”
她道:“赶着牛车,穿藏青色外袍,二十来岁。”他便对李成道:“听到了?”
李成得令而去,他目光在桌上流连片刻,又转到她面上,“你留下,伺候笔墨。”
陆在望眼睁睁看着书房门再次吱呀一声关上,屋内再次剩下她和赵珩两个。
陆在望自觉当丫鬟她都混不上书房的一等丫鬟,还叫她伺候笔墨,她心中暗暗发苦,又不敢跑,只好退到角落里。
赵珩手中捏着玄铁令牌若有所思,陆在望杵在那,假装自己和旁边摆着的半人高青釉净花瓷瓶融为一体,目光又飘向那几株兰花,随着他的沉默而发起愣来。
赵珩收回神思时,正瞧见她呆呆地盯着案桌看,他看了会,冷不丁出声道:“本王案上没有八宝琉璃盏,也不喜绚丽之物,下次编的像些。”
陆在望啊了一声,看过去时觉得他面上似有一丝浅淡的笑意,再仔细一看又没有,好似她的错觉。
她果断装糊涂,“殿下在说什么?”
他倒没跟她计较,伸手唤她过来,“研墨。”
陆在望又稀里糊涂的扮了个书童,她原以为他有公务在身,没成想不是,他拿着一本梦书看的入神,此书早年间京城颇为流行,是作者晓梦生写的各式梦谈,约莫算是鬼怪小说。
他还真是闲。
陆在望犹自出神,赵珩看了会却扔了书道,“尚不如你说的那回书,叫什么名录?”
陆在望想了想:“叫石头猴大战如来佛。”
赵珩皱眉:“好好说。”
陆在望正色道:“好好说他也是这个名儿啊!”
赵珩又道:“回去誊录出来,送王府来。”
陆在望却道:“那不行,殿下有所不知。这书是我偶在山上游玩时,遇到一老头讲给我听的,并非我作。倘若我今日写了,哪日那老先生也想记录成书册,我岂不是盗他人之名功,成了鸡鸣狗盗之辈吗?”
赵珩说道:“你于作者处,写明先生的名字,也不可?”
陆在望心道那先生尚不知生没生出来,她才不写,若是从王府流出,不出半月便能交口相传,这事可缺了大德。
她难得义正严辞,面色也不像往常胡编乱造时的狡黠,赵珩便不在多言,且她说的倒也不无道理。
他便又捡起那本书来,陆在望心中颇奇,忍不住问:“殿下不担心?”
他翻过一页,“担心什么?”
陆在望道:“太子可要害你!”
赵珩便道:“人尚未带回,也未询问,往哪处担心?”
陆在望赞道:“殿下果然有将帅之风!”
赵珩神色自如,翻过几页书,觉得书中所言尚不及眼前人有趣,便不看了,随口问道:“铺子收利如何?”
陆在望依旧装傻,“侯府名下是有几间铺子,殿下问的哪家?”
赵珩自顾自道:“借了本王的名头,收利当与本王共分。”
陆在望没忍住:“那才几两银子!”
还不够买他桌上那瓷瓶,这点蝇头小利都想要!
他眼中闪过笑意,陆在望自知失言,懊丧的低下头,赵珩点点桌案,“全京城都知道本王爱吃点心,本王却没尝过,不像话。请小侯爷去买些回来。”
陆在望当即说道:“我立刻去买!”
他却道:“本王不爱吃冷食,小侯爷的腿脚得快些,拿回来必得还有热气,否则须得重新买过。”
陆在望道:“王府离书院市那可不近啊!”
对比一番,成王府若是一环,书院市得在五环开外,深秋天凉,她即便会飞也不能拿回来还冒着热气啊!
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肯定记恨着她借他名号,怎没人排个京城第一小心眼,她得头一个拉投!
那话本杂剧还编排他偶遇解救七八上十个貌美孤女呢,怎么不叫人端了那戏台?
估摸着李成也快要回来,她还想听问话看大戏呢!
可赵珩非得使唤她,陆在望没辙,只好马不停蹄往书院市奔,老杨铺前还等着不少买客,她原还想把老杨拖去王府现做,如今一看,只得作罢。铺子声名才起,怎能因赵珩使铺子落个托大的名声,顾客可比赵珩那小心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