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的情绪变化,落在脸上,虽然藏在那常年训练出来的高贵神态后面,却还是被李达看出来了。
李达不可置信地看她:“姑姑……你知道?”
菱云夫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李达偏过头,感觉到无比的荒谬,荒谬地笑出声来,随后在屋子里发了更大的疯。
杯子,茶盏,花瓶。入目所及所有能砸的东西俱都砸了个粉碎。连靠窗放着的两把黄花梨的椅子也被他砸折了腿。
菱云夫人闭着眼,眉毛皱地极紧,嘴紧紧地抿着,嘴角也因此耷拉下来,老态毕现。她就在端坐在厅堂上,静静地听他发疯。外面的仆人也害怕这里的情景,都在远远的地方站着,不敢过来。
等到李达砸够了,砸尽了。他才消停下来,靠着墙喘着粗气。
他确实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过就是这么一时片刻的发泄,也生生要了他大半的气力,弄得狼狈不堪。
菱云夫人等到都平静了,耳边只有李达喘气的声音,才突然发难。
良久的沉默后,她像是个在黑暗当中复苏的木偶,木然的开口。
“闹够了?”
啪地一声响,菱云夫人以几重地力道拍了桌子。再开口时,嗓音嘶哑,声音尖锐的像是垂死的乌鸦。
“你闹够了……你闹这些做什么?!”
“你整日……整日在外面吃酒耍乐,狎妓赌钱……如今倒有脸来我面前撒泼……”
“我!”
菱云夫人也是怒极了,她怒声质问着李达,又像是再透过他指责别的人:“你以为你是谁?!李王府的世子,好大的派头能耐。若我李语心是个男儿,今日这王府,还有你说话的份吗?!”
她此刻不知是情急使然还是愤懑已久,直接说了心里话。李达听到却是笑了。
“姑姑。”他垂下头和菱云夫人对视:“你以为,你帮着人藏着老头的死,那人能念你的好?”
他向前略近了一步,在菱云夫人耳边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金盏阁,和定州的那些勾当。侄儿以前不说,是给姑姑留着面子,也顾念着咱们的骨肉亲情。”
他侧过脸,眼睛睁大,全是惊诧之下嘲弄的神色:“姑母不能是以为,自己得了封号,得了些脸面,就能做起李王府的主来了?老头现在死了,谁还会听咱们李王府的号令。看我不过是个酒囊饭袋的纨绔,看你,呵,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妇人。咱们李王府,败了。哈哈哈哈哈,败了!”
李达说完这番话,就长笑着仰天出了门。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败了,败了。
李语心被他这番话说的简直要犯了心悸,好容易顺了几口气,刚才躲远了的丫鬟才敢上来搀扶。
李语心被扶了起来,神思恍惚了一瞬,开口问:“什么时候了?”期1铃>午.扒<扒。午_九#铃&整文/
丫头低着头回话:“巳时了。”
李语心又恍惚了一阵,嘴里喃喃了一句时辰,眼神才定了回来:“世子说……凭春坊出事了,咱们有人知道情形吗。”
丫鬟都只是内院做事的,闻言都闭口不敢作答。李语心迟迟没拿到答案,又发起火来。
“府兵呢?!人呢?!去查,凭春坊今夜到底怎么了?!”
她在这里训人,丫鬟们不敢说话,又跪了一地。
哪里还有府兵,早就被金盏阁和铁甲军带走了。
李语心似乎这时才从这连日的自欺欺人中醒过来。
李骐华死了,李王府败了。
她狐假虎威的美梦,不过只是一场空。
不,就算是李骐华活着,那日绕岚坪之后,李王府也要败落了。
不不,或许更早。
空有名望,内里早已败空的当家人,少年放纵,只知在烟花柳巷厮磨的少主。李王府的败相早已显露。只是在这花好月好的漓江,被吴侬软语和金钱酒色迷了心魄,还以为自己是这繁华盛景的主人,被养的狼崽子咬在了咽喉,做了人砧板上的鱼肉。
只是这大厦将倾,带走的不止是享有这荣华的男人。
还有她。
李语心神大骇,猛地一哽,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丫鬟们刚被吼跪了一片,竟然没有人敢上前去给李云心擦去嘴角的鲜血。
沉默到最后,是外间忽然跑进来一个小丫鬟,见到这里的情状,话都不敢说,直接跪倒了。
李语心如今受不得刺激,看着她就是怒骂:“抖什么?!有什么事,说!”
那丫鬟颤抖地停不下来,也不敢抬头,结巴着把话说了。
“后……后门门房处来报,说,说司恩姑娘来了。
第九十七章
晨光既明,牛车驶入子禄坊。
余沙把装着谢景榕的麻袋卸下来,有人帮着把谢景榕扛去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