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帝“嗬嗬”的声音才停了下来，人也逐渐平静，瞳孔放大放大再放大。
恍惚中，他看到了漫天飞舞的桃花，一个嘴角带着梨涡的少女走了过来，轻声喊到，“虞郎。”
她来接他了。
这一生，他都在渴求父爱，却没能得到。
这一生，他都在兢兢业业，却忽略了个人情感。
这一生，他缺失了父爱，也未能给予自己的孩儿。
说起来，满是遗憾。
但从生至死，从睁眼到闭眼，谁没有遗憾呢。
只要这江山永存，只要百姓安稳，好像……也算他的功绩了吧。
正德十四年，皇帝薨逝。
国丧开启，满城寂静，万人同悲。
在场的所有人都跪在地上，齐声呼唤，“恭送皇上。”
也许他不是个好丈夫，不是个好爹，但他一定是个好皇帝。
他从父亲手里用竞争的方式接过了江山，如今也用竞争的方式选出了继承者。
他不知道父亲还在不在世，但他希望，他交出的答卷，能让父亲满意。
国丧啊。
遥远的某个小村庄里，刚刚云游归来的老人端着一盏热茶，正要饮用，忽闻钟声悲鸣，摇动足足盏茶时间。
钟鸣声代表国丧，王朝中只有三个人可以使用这种规格的钟鸣——太后，皇帝，皇后。
这其中，只有皇帝，有资格悲鸣足足盏茶时间。
老人仰起头，有些不可置信，茶盏从手中滑落，浇湿了地面。
他还那样年轻啊。
“大哥。”有些粗壮的中年汉子从后头急匆匆赶来，“国丧钟声，把母亲惊醒了，她想要回京城，可怎么办呀。”
怎么办。
老人眨掉眼中湿润，双手负在身后，沉声道，“那……便回吧。”
他当年只是退位，尚有余力控制朝中，不惧任何。
正德却是中年薨逝，而且如此突然，朝中极可能不太平。
也不知道，数年前见到的小皇孙有没有能力抚平朝中不平，坐稳属于自己的位置。
“其实，这些事情我不该管的。”老人叹了口气，“若是十几岁的我，说罢手便罢手，终于得了寻觅一生的自由，该是此生都不愿踏回那禁忌之城。”
那束缚了他几十年的城池。
但这一刻，他居然心软了，居然开始为了小皇孙担忧。
也许，这就是老了吧。
第359章 李太后出山
与老人所料无差，正德帝方才薨逝，数百铁骑好手带着汗血宝马狂奔送去消息，京城中悲钟长鸣尚未停止，昭阳殿门口就开始风起云涌。
先是李家家主站了出来，极力申诉“太子继位”并非正确，当年燕氏嫁予正德帝才八个月就产下了燕月笙，谁知他是不是正德帝的血脉。
这下，等同质疑燕氏给正德帝戴了绿帽子。
燕月笙怒火中烧，差点扑上去将这老货的胡子给拽下来。
紧接着，李文宣找到二皇子，告诉他，禁卫军中有一半的人是李家的，另外一半可以现场拉拢，哪怕只拉到一半的人，或者让这些人按兵不动，这皇位就不可能落在太子手中。
二皇子内心激荡，忙不迭站了出来，“这皇位分配不公，我母后当年讲过，我们兄弟两个出生日期相差不到半日，如果他真是父皇血脉，八个月便生产，那便是燕后当年故意算计，要他生在我前头，成为我的兄长，这一切都是燕后的诡计，否则我才是太子，我才是大哥。”
真没想到，二皇子还能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来。
一旁的燕月笙简直要气笑了。
他被立为太子，并不是因为老大的身份，而是因为嫡子，且他这个太子是祖父立的，连正德帝都无权过问。
至于八个月生产，明明是受了李氏的算计，不得已的早产。
这些年，燕月笙身子骨一直偏弱便是因此。
结果李氏的孩子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真是让人怒极反笑。
但偏偏，这话挺管用的。
禁卫军里一阵骚动。
二皇子再接再厉，扬声道，“今日助我登位的兄弟，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我朝将来的栋梁之柱，每一个都不会被遗漏。”
从龙之功，谁不想要。
这下，禁卫军的部分人心彻底乱了。
就连锦衣卫的一小撮人都有些发愣。
关键时候，刘东来一声怒吼，“别忘了，皇上殡天之前刚刚留下口谕，亲口说的，要将皇位传给皇子，如今他尸骨未凉，你们就要违逆他的口谕吗？”
正德帝的威势尚在，一小撮的人瞬间又老实了。
但真正骚动的内心，不会被平复。
李文宣双眼明亮，与人群中的禁卫军统领赵大洋对视了一眼，交换彼此意见后，缓缓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