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守岁好不好?”
他心上本筑起了固若金汤的高高的墙,可谁能想到却在这样寒冷的夜里融化了。
他低下头,吻去落在她眼角的雪花。
“好。”
银光灼灼里,白衣的两人紧紧相拥,像漂泊在空中的两片雪花黏结在一起,融成同一滴水光。
隐藏在山石后的宫拂衣哭起来,董六没奈何地像她之前一样捂住她的嘴,压低声说:“姑奶奶,求你别哭。”
宫拂衣还在呜呜,他面前就多了两人。
宫殊玉原本追着拂衣过来,但一直没有找到,却在另一株梅花树底、陛下身后,远远地看到了叶琬的身影。
原来有的人穿惯了红衣后,再穿白衣,会是这样惊艳绝伦。她令天下的白色都失其光彩。
让人的眼中只剩下她一个。
他便没有去找拂衣,而是站在原地,看完了这场剑舞。
董大夫和他差不多,本是来找他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结果意外有烟花乍响,他才发现远处有女子在舞剑。他看不真切,却知道那是谁——往日在谧园时,他见过叶琬舞剑,但从未有此夜这样的热烈。
他以自己的心猜度,一定是这小姑娘喜欢上了陛下,心陷情中的人,才能舞出万万千千道不尽的情意。
所以他不敢近前去,远远站在林中,谁知道不一会儿素日拍他马屁的同僚都跑过来,说什么陪他出来一道解解酒,冤孽。
董大夫想,可能陛下和夫人还不知道,他们以为的二人世界,其实,……有好多好多人。
董大夫看了一眼宫殊玉,宫殊玉看了一眼董大夫。两人一起沉默看着这共同躲在草丛里鬼鬼祟祟的董六和宫十四。
“……”
也是这同时,另一条小径上传来了说笑声。董六在被爹爹和三司使注视下还能分个神去看是谁,看到是一对夫妇,妇人正是冯氏,此时她披着她夫君的外袍,她夫君手里还握着一支笛子,可以猜到刚刚那笨拙笛声源于何处。
他们的说笑声在看到这一大群人后戛然而止。
“啊……董大夫?……三司使?……谢大人?陈大人、赵大人、楚大夫、范大夫?……”陆沧觉得自己仿佛在抽卡,又抽中一个:“侯爷?”
直到此时姬昼才发觉站在台下、迟一步冲上来的姬温瑜,愣愣地看着他们。
陆沧最后才发现了台上人的存在:“陛下,夫人!?”
众人缄默地看着他。
第78章 食髓知味
茫茫大雪。
而立在低台之下的姬温瑜, 怔怔望着台上的两个人。
他的心中纵然有一千一万种失落怅然,也知道如今她是他王兄的女人,她所做一切, 名义上无可厚非。她身上是玲珑纱,是他的封地所贡,她是特意穿上这身衣裙, 给王兄跳舞的么?
他得到玲珑纱时,便在想,她一定会喜欢——事实证明她的确喜欢,却是为了别人穿上它。
小宛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是只有报恩, ……?
他颤着后退了一步。
宁嬷嬷劝他劝得不错。
她的心里只有报恩,她不肯欠他什么, 所以竭力要帮他——那并不是出于喜欢。喜欢的话,一定会体贴入微, 关怀他的每一分情绪,可是他不曾感到过。
她只是觉得欠了他就要还给他而已。
那个除夕的后半夜里,他们去做了什么他已无从知晓, 只是他回到了寝殿, 在空寂的殿中饮了许多酒, 醉色朦胧里, 他仿佛又望见了那个白衣倾城的姑娘。
当年她也是这样跳了一支舞, 令他情根深种。
深夜里,幽蓝的天光从格子窗里照进来, 他捏着金樽玉盏, 模糊里想到, 她若是知道了当年的事……那么, 一定就不会再……
——
沧海殿飞檐覆雪,庭中积雪深深,姬昼抱着已醉得不省人事的小宛进了房间。
高几上早已点了一支红烛,红烛熊熊燃烧着。
他将她安放在软榻上。
她在醉中依然乖乖的,只是睁着乌黑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周围:“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不是在……”
雪云低压,半夜里烈风紧号。
他在软榻另一侧坐下,撑着小桌,单手支颐,神色莫辨地静静望着她。
小宛像是在醉中又突然记得了什么,“我想起来了,我要……要……”
他望着她,嗓音也一如既往的沉静:“要什么?”
他便瞧见她狡黠一笑,愣了愣,她居然有一天能用得上“狡黠”这个词。
“要陪你一起守岁。”她傻笑了一下,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更加不明。
她跌跌撞撞地从软榻上站起来,跑到了床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样东西,又蹬蹬跑回来,拉过他的手,将什么东西塞到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