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今天顾闻暄回家那么晚,是战情又严重了吗?我坐在窗边担心了好久,终于想起来了,雍州沦陷了,顾闻暄已经死了,我如今逃命到了荆州。
这样的睹物思人实在是折磨。我以前听说过一个著名的理论,说是悲伤一共有五个阶段,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抑郁,接受。我自己一点一点掰手指给自己算着我到了哪个阶段,盼着这样的心上难受赶紧过去,又怕等着这样子的日子过去了,我再忘了他。
我如今到哪个阶段了呢?
“荆州天黑的晚,累了便休息。”
顾……木怀哲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跟着他走向床铺。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因着皇宫那天的事对木怀哲撒火,想像梦里一样没了理智的压抑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骂都是他的错,都是因为他我才杀了顾闻暄。可是想一想,他是我行凶的那个原因,也是顾闻暄要的结果,他自己更是清白的,我凭什么要怨他。
我脱掉鞋,爬上床,拉过被子躺下。
如果当初死的那个人是木怀哲呢,顾闻暄会不会怪我,他会固执的不肯带我离开,还是会先……
我正想着,感受到木怀哲的手摸到了我的胸上,吓得我立刻就坐了起来。
“你做什么?!”
我看向他,他有些尴尬却又还想试探:“我们这么多日都睡在一处……不然我们出来私奔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明明今天还说过这件事。“为了夺回家里的位子。”
“天色都完了,留着明日再算计也不迟。”
他又想试探着伸手,我拉过被子转过了身躺下。
“天色都完了,也该休息了。”
盯着桌子上的茶杯,平静了一会儿呼吸,我又开始想了起来我的问题,我如今到哪个阶段了呢?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就好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回到皇宫那天,不,最好回到猎场那天,我去跟阿昌阔尔王说一些两国和平很重要之类的鬼话,说不定他会阻止北方首领攻打边关。想着想着,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怀柔,你嫁给了顾闻暄,他跟太子走得近,但是你最好记得自己是皇家的女儿。’皇家的……当年阿昌阔尔王到底是想提醒我什么?
“你在想顾闻暄吗?”
皇家的……我默想着阿昌阔尔王的话,怀柔,你嫁给了顾闻暄……顾闻暄已经死了,我接受了吗?否定,愤怒,我如今到了哪个阶段?
“我母妃刚刚去世那年,我也总是伤心,总要想点别的事才能熬过去。”
没什么不好接受的,凶手和人证一直都在现场,还有谁比我和木怀哲更清楚顾闻暄死了?想点别的事吧,我转过身问木怀哲:“被俘也是你的计划吗?”
“天色都完了,也该休息了。”
他转过了身。
荆州天黑的晚,天亮的也晚。对于一个在雍州生活了很多年的人来说,这里的白日一点都不经济,算上午饭,每天只有那么几个时辰能用上。
所以我们在客栈里留宿了四天,木怀哲终于有了下一步前进的方向。
一路向西,在路上走了两天,我们赶到了荆州边境。
远远的坐在马上,我看着远处和木怀哲会合的那群人,能打的梅家,还有站在前头穿着束口衣服的一个人。
我有些担心,可是离得远,我看得也不是太清楚,于是转头向木怀哲确认:“那是不是北边的人?”
木怀哲告诉我:“阔兹王爷,北边人里的一支,三十年前他就领着自己的人归了木氏朝廷,一直守着荆州边境。”
说着,他骑马走向他们,有一个人也从队伍里骑马奔向我们。
“哥哥!”
骑马过来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长得倒是跟木怀哲有些像,不过我从来都没听过木怀哲什么时候还有个在荆州的弟弟,我转头看向木怀哲,他告诉我:“梅子珒,……我常跟你提起的。”
那个叫梅子珒的少年看看我,又看向木怀哲,他开口问木怀哲:“咦,这位就是……”
“念初,常跟你在信里提起的。”
念……我都快忘了这两个字,我转头看向木怀哲,梅子珒看向我,一脸了然的样子:“哦,嫂嫂好。”
“什……”我转头惊讶地看向他。
木怀哲及时挥动了马鞭:“好了,快走了,舅父还等着,不要在这里寒暄了。”
我们去跟队伍会和。木怀哲跟领队的那个穿着铠甲的人还有阔兹王爷互相寒暄着,我站在他身后,听着他们互相问候的话,独自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荆州的队伍会知道他会过来还等着他?明明在客栈的那四天,他只是曲折拐弯地从旁人嘴里问出了梅家的队伍驻扎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