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走出门去,略过青淮,微笑颔首,向纪浮桥行了一礼,一派不知其所为何来的坦然。
“柘公子安好啊,不知里面的人怎么样了?”纪浮桥道。
柘勿淡淡道:“暗门主要我全权负责她的治疗,柘某自然不能辜负您的期望,眼下她已无大碍了。”
言下之意是,既然您说过全权交由我处理,那么兴师问罪便无从说起。
纪浮桥呵呵一笑,道:“柘公子好能耐啊,可我还是对属下关心得紧,不如让我进去看看?”
她虽是问话,却不等柘勿回答,径自便要推门而入,一探究竟。
“且慢。”柘勿拦住了她,面上却情绪不显。
“怎么,莫非柘公子所言有假?”
柘勿一笑,道:“既然暗门主不信在下,那么便请进吧,还望轻声,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哼!”纪浮桥睨了他一眼,又忌惮柘勿身份,时长出入死生殿,非是明月殿属下,心下恨恨不得发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说罢拂袖进门。
只见屋内早已收拾妥当,雨今已将一切安置好,正替月不挽盖上软被。
那被面自也不免染上了暗红血迹,她看了看月不挽皱着眉头昏睡的容颜,竟用手去抚平那痕迹,然后露出一丝甜甜的笑来。
她呼了口气,如释重负,提起小木桶起身,却在转身的那一刻看见了纪浮桥。
“哟,”纪浮桥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木桶,里面氤氲着血色,她笑道,“你是初级杀手那边调过来的吧?挺会照顾人的啊,从前还真是屈才了。”
雨今看着她一身血染的衣裙,突然跪倒在地,颤抖着道:“门、门主!”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纪浮桥随意拉了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上面,它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柘公子为她治疗的时候,你也在场?”
“我……在、在的。”雨今仍然匍匐在地,将头低着,声音细如蚊蝇。
“哦,你们关系不错?”
“……算不上,是门主交付的任务而已。”
纪浮桥突然凑近,狠狠捏住雨今的下颌,让她直视着自己,咬牙切齿道:“柘勿他用了麻沸散?”
“他没、没……”
“哦,没用?”纪浮桥语含威胁,生生透出一股子危险劲儿来。
她心中有气无处撒,使力不小,以至于雨今本就雪白的皮肤,逐渐变得惨无人色,三两颗泪珠滚滚而下,好不动人。
纪浮桥反应过来,一把放开她。
雨今撑着地面,手指的红痕在雪白似瓷的脸颊上愈发明显,她道:“月大人曾恳求柘大人为她减轻痛苦,但柘大人说道尊命难违,并没有答应她。”
雨今眼神清澈,竟丝毫不似作假。
但纪浮桥不会轻易为表象所蒙蔽,在前尘阁里,这般逢场作戏、以假乱真之人她见得多了。
她显然更相信自己的直系属下,青淮谨慎细致,嗅觉敏锐,跟着她很多年了,从未出过错,必然不会呈给自己虚假的情报。
可惜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纪浮桥不在乎这人是否遭受痛苦,她想,即使是尊上,也不会神通广大到事事知悉。
只要大家上下一心,言辞一致,谁又知道真相究竟如何呢?
第20章 面纱
月不挽是在半夜被疼醒的。
本来伤口不会烂的这么严重,她也不会卧床休息这么久,还未见痊愈。
这一切都是拜夜无寻所赐。
但她转念一想,倘若那时没有涂抹这药,或许便没有此时此刻的苟延残喘,她没有机会活到现在,连痛也不配感觉到了。
方才她做了一个梦。
师父说,再痛也要活下去,活下去……
去看看陌都城的灯火万家,去茫茫大漠,去沙堑一望无垠的草原上纵马奔驰,去踏足东海岛屿仙山。
一股强烈的欲望怂恿着她,和着鲜血与疼痛,死死纠缠在一起。
然而夜永远是那么静,月不挽的心扑通扑通的,一下又一下,猛烈撞击着——是活着的感觉。
无尽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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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雨今像往常一般为月不挽梳洗,只是戴了一副面纱,仅仅露出一双灵动的杏眼,朦胧间顾盼生姿。
“今日怎么戴着面纱?”月不挽道。
雨今拿着棉布小帕,正在给她擦拭脸颊,闻言似是受了惊吓般,不由抖了抖小手,眼神躲闪,道:“没、没什么,觉得好看罢了。”
“哦?”月不挽察觉事有蹊跷,却不露痕迹,随意道:“摘下来更好看。”
雨今不看她,一抹绯色却突然从脖子蔓延至耳根,慌张道:“我、我……”
“欺负我是残废?”
“没有,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