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有些担忧穆空青的诸位同窗们, 都默默低下了头, 不约而同地抬袖掩面,遮住唇角翘起的弧度。
穆空青摆明是在说那群人多管闲事呢。
这会儿要是光明正大地笑出来,那可就得将在场的学子得罪光了。
“你!”先前开口的那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正待发作,却听身后“支哑”一声。
县署礼房开了。
现下众人可顾不得穆空青了。
天大的事儿,也比不得科考。
“咱们缓些再去,也不急在这片刻之间。”蒋孟柏开口道。
他先前几次出言相帮, 都是见穆空青同自家幼弟同龄,言行间便不自觉地带了些照看之意。
其他人也无甚意见。
说来他们都考过不止一次,如蒋孟柏这般,已经两次考过县试了。
可惜只过县试并无功名,府试不过,来年还是得从头再来。
这会儿闷头往前挤的,大多都是头一回下场的。
好像先报上名,就能考个好名次一般。
待前头那群愣头青散得差不多了,后头的人才慢条斯理地上前去。
县试报名须得做些什么,周秀才早已同他提点过。
穆空青跟着几名同窗填写互结保单、领取浮票,动作间倒是不见毛躁与生涩。
浮票便是诸位学子参加考试的依据。
上书考生姓名、年龄、身高、籍贯,以及样貌特征。
穆空青拿到浮票之后,便直接将它交给了周秀才,准备到考试之前再从周秀才那儿取回来。
他可不觉得李家会这么轻巧地放他安稳考试。
现下钦差抵达清江府彻查贪腐的消息,连这清水镇中的平头百姓都已知晓了。
这个时候在科举中动手脚,就等同于是给同僚送政绩,更是现成的把柄往人手上递。
清溪县令好歹也能考上进士,干不出这么离谱的事儿。
那对方还能从什么地方下手呢?
无非就是他穆空青本人了。
这回穆空青显然和周秀才想到一块儿去了。
只不过周秀才做的更绝一些。
他想让穆空青这些日子,直接搬到周府来住。
私塾中原本就有提供给学子的学舍,只是之前穆空青年纪太小,家中不放心,才由孙氏跟来镇上照看。
现下为了安全起见,直接住进周府,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只是孙氏那边,却还是需要好生解释一番的。
先前因着没能正式行过拜师礼,所以关于他与周秀才的师徒关系,穆空青一直都没同家里提起过。
没有行过拜师礼,便正式定下了师徒名分,周秀才与穆空青这师徒二人,甚至都说不上谁更不重视规矩一些。
现在穆空青想要叫家里安心,却在怎么解释他同周秀才的关系这一道上犯了难。
穆空青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搬出周秀才的那套说辞。
“空青,你说的可是当真?”
果不其然,孙氏一听周秀才有意收他为弟子,当即便是喜出望外。
穆空青拉着他娘坐回榻上:“娘,这事儿说不准呢,我得先考得功名,才能正式拜师的。”
孙氏瞪他:“什么说不准!胡咧咧啥!快呸了!你必是能考上的!”
说完,孙氏便呸了几声,还敲了敲边上的木头架子。
穆空青见孙氏那着急的模样,也只好跟着她敲敲木头。
“那……娘,我这些日子,可就直接搬去私塾住了?”穆空青试探道。
孙氏自然无有不应的。
“周秀才愿意将你留着府里教你,咱家可得好生谢谢人家。”孙氏说着,便有些坐不住了。
“不成,得叫你爹来一趟镇上。咱家好歹置办些谢礼,随你一道送去。”
什么叫随我一道送去……穆空青对他亲娘的随性无言以对。
“娘,现下我还未正式拜师,咱家送了谢礼,反倒叫夫子不好处置。”穆空青开口拦道。
孙氏先前的人情往来多是邻里亲朋之间的。对上周秀才这样她眼中的大人物,她也不知该怎么才好。
听穆空青这么一说,孙氏也开始犹豫:“这,那这可如何是好?”
送礼都不好送,送银子岂不是更不合适?
穆空青笑道:“娘,你提到谢礼,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儿。周家什么都不缺,咱家与其送旁的,不若由我亲手制些小物件。一来并不贵重,二来也是我一片心意。”
周秀才嘴上不说,但这些日子里确实是实打实地对他上了心,穆空青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也将谢礼之事放在了心上。
孙氏知晓儿子心中一贯是有分寸的,也不多说什么。
左右她也不会同这些读书人打交道,若是依着她自个儿的性子送礼,指不定得罪了人都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