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际上人家还是挺风雅的。
晚间一群学子们聚在演武场上, 升起篝火, 鸣过鞭炮,再行一场无酒的飞花令。
输了的学子便要就该场的规定字作词,而后还须得吟唱出来。
穆空青只来了一次便觉得头皮发麻。
倒不是他玩不来飞花令,而是这输了飞花令的人, 大多都于诗词一道上有些苦手。
飞花令又不禁参与者当初现作诗句,会输的人不都是做不来的?
于是这些学子大多都只能抓耳挠腮地胡编出一首,然后坑坑巴巴地吟唱出来。
这当真不知道是在罚那输了的学子,还是在罚他们这些旁听的人。
不过穆空青遭不住, 却抵不住旁人爱看热闹。
例如今年又被夫子重点盯梢了的张华阳。
他去后山烤肉能过得欢快,坐在这儿看旁人的窘态时也笑得最是大声。
穆空青一整个晚上的大脑都保持着高度集中,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下一个当中表演的。
让他作诗他勉强还行,让他作词就真的过于为难他了!
结果今年的除夕,却成了穆空青来到永嘉书院之后过得最累的一个除夕。
哪怕是先前被张华阳忽悠去后山,然后被罚扫演武场,也没有这种大脑整个被掏空的感觉。
年休过后,穆空青就发现他们东十二室,或者说整个第十斋的氛围,都有些变了。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最活泛的,十多岁的少年学子们,似乎都在一夜之间都变得沉稳了。
杨思典如今每到旬休时,便会带着一堆书本外出,说是去向他那位在江南的远亲求教。
许宗海原本话就不多,这些日子来更是没怎么听过他开口。
就连隔壁东九室的吕元望,也很少见他给水缸挑水了。
这其中,又以原本最爱玩闹的尤明澄变化得最为明显。
原本的尤明澄,说一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都不为过。
他那一堆堆价值千金的书本,泰半都是造福了周边的同窗们,自个儿真正用心去看的时候并不多。
要说尤明澄看什么最认真,那除了话本之外,必然就是穆空青的笔记了。
而年休之后的尤明澄,不仅将自个儿珍藏的那些话本都给扔了,还开始学着穆空青整理笔记。
不仅如此,他那堆压箱底的经史典籍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尤明澄不再满足于夫子讲什么,他便学什么。
三年前初入书院时,穆空青听夫子上课听得云里雾里,还需借尤明澄的书补习。
三年后就换成了尤明澄只能听懂夫子说过的东西,再多的便要指望穆空青等同窗帮扶。
穆空青在某日清晨见尤明澄又一次熬红的双眼,实在没忍住便问了一句:“明澄,你何苦这么逼自己?”
虽说明年八月就是乡试,但现在就开始紧张是不是也太早了些?
总觉得这弦再这么绷下去,迟早要断了的。
“我家中给了订了门亲事,说是明年乡试过后便成亲。”
尤明澄听了穆空青的话,用巾帕沾了凉水敷面,稍精神了些之后方才答道。
听他说话的语调,颇有些怏怏不乐。
尤明澄叹道:“我虽未见过那位姑娘,可也不想在落榜时娶她,这不是给人难堪吗?”
说完,尤明澄又嘟囔了一句:“若是我前年不曾下场便好了。若是前年就未曾下场,那明年说是为求稳妥再缓一届,倒也能说得过去。”
可现下若是单单跳过成婚这一年,难免会叫人觉得他没底气,被后指不定怎么说嘴呢。
为求稳妥再学三年,和因着害怕落榜所以逃避不考,看着好似差不多,但说起来可就不是一回事了。
穆空青初一听此事,还觉得有些不大真切。
那个一团孩子气的尤明澄,如今居然已经要成亲了?
可转念一想,不知不觉间,尤明澄如今已有十七了,原本的一张娃娃脸也显出了棱角,放在如今,确实是个该成亲的年纪了。
要是在穆家村里,这个年纪的男人当爹了的都有。
穆空青本以为这事儿已经足够叫他惊讶的了,却不想一旁的杨思典听了之后,也同样叹了一声。
“我未婚妻也已等了我三年。明年乡试,我亦是力求中举的。”
杨思典比尤明澄还大一岁,他在来到永嘉书院求学之前,便已经定下了婚约。
穆空青看着杨思典眼下淡淡的青黑,最后将目光转向了许宗海。
许宗海的年岁没比穆空青大多少,今年刚满十五,应当不会也有婚事了吧?
许宗海偏头避过了穆空青的视线,面上难得浮起一抹红晕,低声道:“我与表妹是娃娃亲,何时成婚都可以。只是我想中举之后再迎娶表妹,也能叫她嫁得体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