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此刻在书院里,穆空青打眼一望, 连取水的都只有他一人。
也正是因着这临近几间学舍中, 只有他一人留在书院,穆空青才没在扫完演武场之后, 还得早起起来挑水。
毕竟除夕夜跑去山上生火, 逼得书院又得在戒律中加上一条,还在被抓后试图溜走,罪加二等,怎么可能扫个演武场就被放过了。
正月十六, 元宵刚过,年休结束,书院里又重新恢复了热闹。
而这天晚上,穆空青和张华阳等人又一次被迫碰头, 跟着一队力夫,开始搭起了考棚。
没错,正月十七,年休结束的第二天,就是季考的日子。
完全不给学子们筹备的时间,一场季考就这么来了。
在书院中读了好几年的学子们都知晓这事儿,是以感到意外的,便只有刚入书院的学子。
年长的学兄们,在关于季考的事情上,几乎都有志一同地对新入学的学子们保持了缄默。
穆空青在干完考场的活,从齐家堂那儿消了处罚之后回到学舍,一路上听到的几乎都是学子们的哀嚎。
年休期间从未放松过功课的穆空青灌了一口热茶,翻过一页书,舒服地喟叹一声。
想来经过这一遭,再也没有学子敢离了书院便放下学业了。
这一回的季考考的是四书文。
截搭题,难度颇高。
成绩出了之后,穆空青又一次好运地蹭上了前十甲。
他照例去将所有得入前十甲的文章都拜读了一番,却发觉此次季考与上回不同。
上回季考,不同入学年限的学子有不同的考题,而这一次,却是整个书院都考了同一题。
只是上榜的文章却还是按着从前那样去排。
这就导致了许多已经在筹备会试的举子的文章,和他们这些刚过院试的小秀才的文章,一同出现在了那面墙上。
穆空青原先还觉得自己这回的文章写得不错,破题颇有新意。
结果看过了学兄们的文章,他才知晓自己同才华横溢这四个字中间,怕是还差着十个八个举人功名。
此次季考,杨思典的文章同样入了前十甲。
他在看完所有上榜文章后,禁不住深深叹了口气,对身旁的穆空青道:“书院也算用心良苦,这番教训,叫我永生难忘。”
杨思典同样是清江府出身的学子。
他在来到永嘉书院之后,也是跟不上夫子讲课的人之一。
是以即便是在年休期间,杨思典也从没有放松过功课。
到底是少年人,在刻苦用功了这许多时日之后,此次季考一朝得入前十甲,他很难不生出些许自得的心思。
可这些心思,都在他看到旁人的文章时,皆尽消散得一干二净。
穆空青亦是深有同感。
他自入学起经历三次考校,次次名列前茅。
若非此次季考同题,叫他清楚明白地看见自己同旁人的差距,穆空青也很难不对自己的水平产生错误估计。
现下这一通连削带打,穆空青也只能回去抱着书老实用功,以期几年后叫旁人看着他的文章时,也能叹出一句“人外有人”。
江南之地的冬日并不算长久,眨眼之间便到了开春,书院也悄悄走了一批学子。
今年乃是大比之年。
二月的会试,八月的乡试,都是牵动书院学子关注的大事。
一月底,永嘉书院中有一批学子结伴出行,赶赴京城。
会试与穆空青干系甚远,他只知杏榜之后,永嘉书院在大门前放了一挂大红鞭炮,贺书院学子共二十六人杏榜提名。
这挂鞭炮响完不到半月,永嘉书院又放了一宿的烟花,贺书院学子金榜题名二十六人,同贺书院学子拿下了大炎开国以来的第二个大三/元。
顺带一提,大炎朝的第一个大三/元,正是永嘉书院的现任山长杨克佑老先生。
杏榜提名三百人,永嘉书院一家便占了二十六人。
大炎朝一共只出过两个大三/元,皆尽出自永嘉书院。
一时间,永嘉书院之名响彻大江南北。
而这一点,正在书院内就读的穆空青却是没有感受到的。
穆空青只觉得会试之后,书院里的氛围不见有多欢欣,反倒是又紧张了不少。
因为马上便是乡试了。
过了乡试的学子在书院内不占多数。
毕竟永嘉书院要求学子必须住在学舍,许多举子年岁已经不小,都已成家生子,自然须得为妻儿考虑,去往别处求学。
是以书院中的学子,还是以如穆空青这般的年轻秀才为主的。
对于这些年轻秀才来说,乡试方才是他们眼前须得关注的事。
不说旁的,只看东十二室的四人中,除却考一趟乡试,便要在路上花费一个多月的穆空青与杨思典,其他两人都是预备今年下场一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