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郁知夜说。
“那你稍等一会儿,很快就好了。”女人说完后便回到了丈夫身边。
摊子本来就不大,郁知夜这边的对话裴闲也能听得到,裴闲犹豫了一下,拿着羊肉走过来:“如果不介意的话,这盘炙子骨头给你吧?”
裴闲有一双好看的手,郁知夜见他弹琴时就知道了。
如今得一机会近距离观看,更是能看到细嫩白皙的手背和修如梅骨的手指。
再抬头看,裴闲在月白色长衫上又加了一件青色外衣,灯笼红彤彤的火光照在裴闲白皙的脸庞上,令他增了几分红润,夜色下的神情更显温柔。
郁知夜仍旧是那句不离口的:“不必。”
裴闲只温和地笑了笑:“我的朋友提前离开了,点的东西挺多的,我吃不完也只是浪费,给你才更对得起被宰杀的羊和店家的手艺。”
裴闲稍微一垂眸,复抬眼,眼睫毛扇起的阴影忽上忽下,睫毛上坠着细微的光影,十分可爱。
“我认得你,中午时你也在清音楼听了我的琴,”他说,“这份羊肉送给你,就当我答谢你听曲的知遇之情,不亏。”
郁知夜没有否认中午听琴的事,只觉得这人有点怪,又懒得反驳。
他将羊肉接过来:“多谢。”
“还有些其它的菜,我也吃不完,”裴闲又看着郁知夜,“一起吃,可以吗?”
“……”郁知夜回看裴闲一眼,“裴闲师傅对每位听众都那么热情的吗?”
裴闲失笑:“你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究竟是谁看对眼了谁#
第3章
夜幕低沉,漫天星如白日河上的浮光。
郁知夜被裴闲撩起了兴趣,略带几分揶揄地挑起嘴角:“哦?”
“哪里不一样?”郁知夜倒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值得对方另眼相看的地方。
裴闲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缘。”
郁知夜听懂了裴闲说的是哪个“缘”字,却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此话怎解?”郁知夜看着他又问。
“此话不可解。”裴闲说。
“我原以为你要拿些‘相逢即是缘’的浑话来搪塞我。”郁知夜收回了视线。
“近来的戏本子都不爱写这个了。”裴闲笑。
裴闲将店家上了的菜肴放好,抽出筷子递于郁知夜面前。
他察觉到对方的情绪落差,挑了挑嘴角问:“公子听过我的琴,觉得如何?”
“好。”郁知夜没掩饰对裴闲答话的意兴阑珊,同时不客气地夹向炙子骨。
琴确实是好。
当时觉得琴与人都惊艳,能使郁知夜多对他多一分好奇。
但也就仅此而已。
白日欢娱已过,人也是该要翻篇的了,郁知夜不会因此而在此刻多说几句夸奖的漂亮话。
在郁知夜快要觉得裴闲无趣的时候,裴闲却越发觉着郁知夜有趣了。
说他琴好的不好的,裴今新都听得多了。
常常有那么多人说裴闲琴好,而眼前这人也说他琴好,但没有人把这一声“好”说得那么敷衍的。
“真的好吗?”裴闲睁着眼瞧对方。
“真的好。”郁知夜将肉吃进嘴里,嚼了两口。
这架势给裴闲的感觉有些奇怪,仿佛对方夸的不是他的琴声而是他面前这盘肉。
裴闲也夹了一块炙子骨头,未吃,又问:“你听我的琴声,可觉与其他人的琴声有何不同?”
“平日不听琴。”郁知夜不接话。
“好吧,”裴闲仍是不在意地笑着,“我原想说,要是你觉得我和台上其他人有不同之处,那么你于我也是这样的特别。”
裴闲让店家添了些菜,也温了半壶黄酒,斟给郁知夜,也斟给自己。
郁知夜吃着好吃的羊肉,也没拒绝裴闲的酒。
他只说:“不一样。”
裴闲在别人眼里的不一样是因为琴好,而郁知夜淹没在听众中,却也没比其它人更入神。
所以这就是缘。
不一定能被每个人都品味出来的虚无缥缈的东西。
“你怎能知道不一样?”裴闲把最后一块骨头夹给了郁知夜,“听我琴的,有听过我琴声还想再听的,有没听过我琴声却听过我名声而好奇来的,也有的人只是路过、顺耳听上一听的。人们的眼神、对我的看法、听得懂还是听不懂的,在台上久了,我多少是能看出些的。”
“那我属于哪种?”郁知夜得了最后一块肉,颇觉今天也算圆满。
或者比他想象中更圆满一点,至少他的盘算里本来是没有和研城著名乐师吃夜宵这一项的。
心情带着语气也少了些寒意。
裴闲觉得郁知夜是听得懂他的琴声的,至少听得懂一点。
他有一回撞上郁知夜的眼神时是感受到对方沉浸到了他的琴声中的,这无疑对他是一种赞扬。他微勾了嘴角,也更投入于弹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