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今新笑了笑,用手指在空中描了个“雪”字。
又往手心吹了口气,语调上扬地说:“不知禹都什么时候才会再下一场雪。”
“禹都下雪是什么样的?”郁知夜顺口问道。
他的衣衫挂在屏风后,亦如蒸浴。
屏风里飘散出调制成的百合香味,同时亦涌起大片水汽,衬得那一方如云如雾。
云雾飘不过床边来,香味却能。
与郁知夜新给他做的香囊味道一样的味道隐秘地。
若嫌飘过来的气息太淡,便可拿起放于枕边的那个小东西来嗅。
裴今新回忆起数年前刚来到禹都那天,正巧是个雪天。
洁白的、轻盈的,鹅毛般的雪飘洒。
软软绵绵、服服帖帖。
如同相互用绵软的抱枕相互打闹时,一不经意被尖锐的木刃刺向枕面,划开破除了满房间的棉花,四处飞溅。
裴今新白日做梦,想象到的是他和郁知夜在雪地里的场景。
雪花慢慢地、小小地降落在人的发上、肩膀上、手边鞋尖,用白色的星点填满了他们毛毛的帽子和厚厚的袄袍。
裴今新想了片刻,说:“挺美的。”
少见的景物都美。
伸出手须臾间,裴今新察觉手指凉如冰,被冻得红红白白,于是将手收回被窝。
同时,他也拢了被子往后靠在墙面上。
“漫天的雪能将禹都一夜染白。”裴今新望着虚空给郁知夜描绘记忆中的场面。
盈盈的雪花铺满了枯枝的春柳,为洞穴添上了精致的小门间,给枝桠添上了薄薄的白边。
钦征湖湖面渐渐凝住时间,清透的冰面依稀可见,还有底下微微漂浮的萍草与鱼尾摇摆得像逗玩小猫的短鞭。
山路会被白雪覆盖,铺在千家万户的斜面屋顶。
像是将悬未掉的脚边被棉,又和屋檐的鸟燕巢穴打个照面。
“想看雪。”这是裴今新说出口的话。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
“想和你看雪。”
被郁知夜默契地说出。
郁知夜已跨出浴桶,扯下轻衣披上身。
几步之距,他便从屏风后走到床榻边沿。
他着一件青绸衣,衣带松系,浑身冒着新鲜暖人的热汽。
那阵略带甜味的幽香骤然浓郁。
是郁知夜单膝跪在床沿,凑过身去吻裴今新。
裴今新鼻尖是冷的,与郁知夜相蹭中渐渐回暖,引起一阵酥麻感觉。
两人在同出一辙的香味中交换一个吻。
顾及气温,也未保持这个姿势接吻太久。
天还没黑,气候冰冷,裴今新和郁知夜躺入被窝。
换了个姿势,又继续接吻。
床被将香气封存。
没有多少经历的裴将军接起吻来还是略微有点青涩。
伸出舌尖若有似无地试探,像是品尝到了奇怪口味的食物,觉得新鲜,觉得有点神奇。
碰了碰,舔了舔,又再试探两口。
情爱也好、亲密也好,郁知夜也不比裴今新多熟练很多。
两个人微张着唇勾吻、磨蹭,将空气越吻越薄。
吻缠得越紧,气息交融。
像是溺水之人紧紧缠着对方,却又是不慌不忙地持续榨取最后一丝清明。
略微窒息的相吻使心跳声更清晰。
那种快要涌动出嗓子眼的搏动带来非比寻常的快感。
许久,两人才才分开。
裴今新伸手探到郁知夜腰侧。
冰冷的感觉遽然接近,郁知夜被激得腹间一凛,又撑着没动,让裴今新取暖。
裴今新没想到郁知夜没躲开,不过犹豫了一下,也还是将另一只手也放过去。
外边的将落的余晖照入房间。
两张脸离得极近,他俩几乎将对方脸上每一条轮廓、每一个毛孔都看得清楚。
激烈踊跃的心跳还在平复着,凑近了看,裴今新更觉郁知夜相貌无可挑剔。
周围的氛围变得安静,浓重的呼吸浸着调制的花香。
“感觉很甜。”裴今新低声言。
“嗯?”郁知夜的语气不自觉柔和了一点。
裴今新凑过去在他唇上碰了一下:“百合。”
浴桶中放的调制香味还随着水汽在房里氤氲,沐浴时浸过水的皮肤也散发着百合的气味,枕边的香囊也在悄然将气味传播。
暖起来的香味带起缱绻心思。
“开心吗?”郁知夜低眼看着裴今新凝视着他的神情。
裴今新今日过得已觉得是过于满足,口腹之欲和云雨欲念都得以周全:“当然,你不开心吗?”
郁知夜伸出手抚上裴今新侧颈,温暖的手心与颈脖的温度逐渐融为一起:“开心。”
其实郁知夜和裴今新也都是同一类人。
他们爱自己,能和喜欢的人呆在一起也不在乎对方够不够爱他——陪伴本身的意义比说不说出口的爱意都更被他们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