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年头大家大多都有些讳疾忌医。
何况他刚来到研城,年纪又轻,一般百姓不会愿意找这种不知底细的小游方郎中行医。
命只有一条,谁愿意把自己生命轻易托付到另一人的手上。
那天也是赶了巧了。
李炎母亲半月前便害了伤风,一开始两人都不愿意找郎中治病,到后面病情加重,李炎才不情不愿地去找了城东的一家医馆来替他娘看病。
这一治,银子花了不少,病也反反复复,没能治愈。
李炎本来就不信医术能救人,总觉得都是些奸诈狡猾之徒骗财的手段。
他高价找了郎中没治好病,更是不肯再信那医馆。
李炎母亲停了药,生生又熬了几天,病情也不见好转,到了三天前的那晚上更是病情急转直下。
那晚她病得神志模糊,一晚上都在咳嗽、呻/吟,听得李炎一晚上提心吊胆。
李炎觉也不敢睡,跑出跑入替他娘浸热毛巾敷在额上,又给她倒水加被。
不行,还是不行。李炎心下失了主意,往日不求神拜佛的他也开始求神拜佛,他母亲病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李炎觉得这样下去真的不行,连夜跑出门寻医。
他不再信之前那家医馆,而且当时他和那郎中吵了一架,关系弄得很僵。
他又找了其它两家医馆,天黑,无人应,有人应也不肯出诊。
最终在心灰意冷之际遇到郁知夜。
郁知夜也不挑客,见他大晚上跑来跑去,也点头答应去救他娘。
郁知夜留在那观察了半夜,开了药方,也卖了他一天的药,然后走了。
第一二天时,李炎母亲确有好转。
可第三天一早,她咳出的痰中带了血,李炎便带着兄弟满城寻人。
李炎家里的事,赵三赵四知道个大概,见了郁知夜和裴今新在一起,也分不清谁才是李炎口中的害人庸医。
他们又气又急,也没心情分人,心想把两人都抓起来带到李炎母亲床前忏悔。
他们仨仗着自己平日屠宰牲畜练出一身粗肉、有几分蛮力,没想到竟落得如此田地。
不忿啊。
又没什么办法。
打架打不过那个带匕首的,耍嘴皮子耍不过那个带琴的。
众目睽睽之下,三人唯有答应裴今新和郁知夜的要求。
郁知夜说要回去再看李炎母亲病情,李炎先是拒绝,后又屈从在两人文武攻势下——没动手,主要是李炎还抱有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觉得刚才自己只是一时失手,要认真打起来,裴郁二人还是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刚才被压在地上,李炎心仍有余悸。
三个大汉一脸不爽又愁眉苦脸地走在前头带他们回李炎家,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裴郁有没有跟在后面。
看到那两个走慢了、离他们距离远了,眉头就皱得更深,一副怕他们要逃跑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但看到对方离自己走得近也不怎么开心。
非常别扭。
裴今新和郁知夜倒坦然,该是怎么走就怎么走,并不因三人不虞的面色而影响自己。
裴今新离郁知夜离得挺近,他用手悄悄捅郁知夜腰:“就这么跟他们回去,不怕他们使什么手段?”
郁知夜瞥他一眼:“他们没这个本事。”
很好。
很嚣张。
裴今新感觉自己应该多和郁知夜走在一起,学习一下这种良好的心态。
刚才裴今新大致从李炎那伙人口中大致了解了事情起因,但郁知夜并未辩驳什么,只是说要再去看李炎母亲一回。所以裴今新现在还是处于一团迷雾中。
“不知道李炎娘亲现在如何了,”裴今新悄声跟郁知夜说话,心里终究是有些不安定,“希望她没事。”
既为李炎那位病危的母亲不安,也为郁知夜的处境感到不安。
郁知夜看起来一点担心都没有,听了裴今新的话后道:“你可以先回客栈休息,或是自己去逛。”
“不,我不回去。”裴今新没有犹豫就拒绝了,“剩你一人过去,太危险了。”
“别多想。”郁知夜也不觉得裴今新有理由跟他过去。
提到客栈,裴今新没理会郁知夜的话,倒是又说:“我客栈的行李里还有些银子,倘若等会儿有什么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千万别为钱苦恼。如果不够,我兴许还能找朋友借些。”
裴今新没多少钱,只觉得钱和人相比没有能比的余地。
旁边那人穿得也不过是一身素衣,郁知夜知他也不过是一江湖乐师,说的话口气却不小,然而也都是为了他。
郁知夜低垂的眼眸似是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但半晌也没有回答裴今新的话,他伸手握起对方手腕,反而问道:“手伤得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