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带给他一种微妙的落差感,说疼也不是很疼,但总有一点不太舒服。
常年只有小家主,甚至小家主也不常在家的郁府从内到外散发着一种慵懒的气息。
侍从、家仆等人干起活来也爽利,但更多时候是清闲。
午后的郁府,睡午觉的睡午觉,晒太阳的晒太阳,挑水劈柴的挑水劈柴,蹲在后院唠嗑的唠嗑。
不至于有达官贵人家的家仆那样拘谨,也不至于太过散漫,反正裴今新感觉得到的是一种无形的亲切,很舒服。
郁府是座挺大的府邸。
裴今新对郁府好奇,郁知夜便带着他参观。
积水顺着屋檐滴落,郁府的设计简单大方,粗犷中不乏精巧。
府中绿树亭亭如盖,院墙上攀爬着的南瓜或金银花的藤蔓随风摇曳。
郁知夜带他到后院马厩看过含桃,又带他看了暖阁和厨房,接着便是推开了他院里的书房。
琴棋书画,各有安置,靠墙上是满墙的柜子,有点儿像药铺里的那种药柜,每一格都标了字。
实际上也确实是药柜。
房间另一侧的木架上则放了一堆的书籍。
裴今新好奇地凑近去看,书册上也没有灰尘。
“这些都是你平时在看的书吗?”裴今新伸出手指摸了摸架子上的书。
很多,看着有数百本,当中有一些还特别厚。
“看了一些。”郁知夜将他碰过的那本书抽出来,翻开递给裴今新。
裴今新略有疑惑地接过来,顺手翻阅了好几页,每隔两三页就有小画。
“这是话本,讲的是江湖侠客行侠仗义的故事。”郁知夜给他概括了书里故事的内容。
裴今新也就只看得懂那些画,里面一个字也不认识。
但他还是继续翻了好多页才把书插回去。
“都是话本吗?”裴今新仰着头,视线扫过那林林总总的书籍。
“不是,”郁知夜抽出另一本放到他手上,“大多是医书。”
裴今新不知道的是,那些郁知夜带过去的草药,也是郁知夜上次在他家探过裴立泽他们的身体状况后自己开的药。
裴家以为那些药只是些普通的给人补身子的药,没想到是郁知夜有针对性地给他们开出来的药方。
“啊?”裴今新没想到那么多,他不无讶异地问,“自修?”
要这样说,也对。
郁知夜点了点头。
“你以后也想当郎中吗?”裴今新问。
“不。”郁知夜很快便否定了裴今新的说法.
郁知夜总不能告诉裴今新说这就是他一直以来选择的道路。
他想了想,接着微微一挑眉,言语间甚至带着一点轻佻的得意:“我有钱,学着玩儿。”
裴今新一愣,接着笑出声。
于是裴今新以为那就是郁知夜闲时的消遣和爱好,笑着问:“那你学得好吗?”
“非常好。”郁知夜自信回答。
稍微了解郁知夜一点的人都知道郁知夜平时有接触医术,但众人都以为郁知夜不过玩玩罢了,跟着他四处游走的青衣和赤岭也只是以为小少爷略懂医术,只有郁知夜自己知道,他在学医这条道路上走了已经有多远。
多少的经验都堆砌在了在他的记忆中。
裴今新也确认了那个就是药柜,但他对书架上的书更感兴趣。
“上面什么书都有一些,也有画册,想看哪本就直接拿。”郁知夜给裴今新指了放画册的位置,顿了顿,“要是你想的话,日后我也可以教你认些字。”
裴今新越来越感觉郁知夜人好,嘴角扬起的幅度收都收敛不了。
他想起他前几天想给郁知夜写信的事,眼神转了转。
“村里冯秀才也说教我认字来着。”裴今新把这事也告诉郁知夜。
“冯秀才是谁?”郁知夜蹙了蹙眉。
“就,村里的一个秀才啊。”裴今新也不知要怎么给他解释,“他开了一家私塾,说让我过去当书童,然后他教我读书写字。”
“你答应了?”郁知夜看着裴今新。
“没有。”裴今新回答。
郁知夜眉头才松开:“你要是想读书写字,找我就可以了。”
“可是我为什么要学读书写字呢?”裴今新问了这个问题,像是在反驳对方,又像是真心实意地在向自己追问。
读书写字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对于富家大户来说,那是培养孩子风雅品味的必需品,而对于大多数平常甚至穷苦人家来说,那只是毫无必要的装饰品。
读书固然是向上晋升的通道之一,寒门贵子的佳话也常被传颂,但那并不能打动裴今新。
他的目标没有那么远大,没有想过进宫面见皇帝,没有想要入朝当官。
如果真的有一天他也去考取功名,那他也只是想会回到自己的家乡,当一个小小的芝麻官,管一方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