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想去,只能暂且呆在刈城,等家里来人。
姚家的人没等到,追杀者先行而至。
想想也挺正常,苏戚安然无恙好几个月,也该被人认出来了。
某天夜里,她正准备睡下,突然有许多蒙面黑衣人跃进院墙。门被撞开的同时,苏戚抽出床前的剑,迎了上去。
护院们听到动静,纷纷持械上阵,好一番混战。
论人数,两方旗鼓相当。但护院毕竟不比死士兵卫,在打斗中逐渐落了下风。苏戚拎着剑抵抗片刻,喝令鱼娘带着姚常思和孩子先走。
鱼娘哪里肯走。
焦灼间,忽然有一精瘦男子跃下屋檐,手持长剑奋力冲杀,将敌人打得节节败退。他的到来,将局势彻底扭转。
苏戚抹了把湿润的脸,立在廊下微微喘息着,看他解决一个又一个对手。
身如鹞鹰,动作狠厉。
顷刻之间,落败的残兵逃窜离开,满院躺着七零八落的尸首。那男子收剑转身,朝着苏戚走来。
他眼里依旧泛着血红的杀意,然而这杀意很快转变为欣喜与悲哀。
“夫人。”
他唤道。
苏戚蹭掉手心的血水,叹息般开口:“是断荆啊。”
隔着四五步距离,断荆单膝下跪,嘴唇颤抖着应答道:“是,我来保护夫人。我……终于找到夫人了。”
尾音隐约带了哭腔。
苏戚模糊记得,上一次见断荆,是在栾陵城门前。他违背了薛景寒的命令,要她赶紧逃。
在充满铁锈味儿的空气里,苏戚闭了闭眼睛,将陈旧冰冷的回忆抛之脑后。
“不要再唤我夫人。”
第317章 去爱重怜惜
断荆显然有很多话要讲。
但他首先得帮着处理院子里的狼藉景象。护院们从未遇见这般凶险情况,已然瘫软在地惶惶无措,鱼娘得照顾孩子,而姚常思整个人木愣愣的,似乎吓傻了。
断荆不能让苏戚操劳这些。
简短的寒暄过后,他站起来哑声道:“都交给我罢,夫人且回屋歇息。”
苏戚没再争论称呼的问题,过去看了看鱼娘和阿随,把姚常思请回房间,又让婢女煮些甜汤送来。
热乎乎甜丝丝的食物最能安抚内心的恐惧不安。苏戚一直这么觉得。
待她沐浴更衣,洗却一身血腥气,坐在屋里看书的时候,断荆进来了。没敢离得太近,隔着碧纱屏风说话。
“都处理完了,尸首运到城郊埋葬,用夫人的令牌,未曾遇到阻挠。逃走的人不知去向,或许还隐匿在城中。要查么?”
苏戚想了想,道:“罢了,搜城难免扰民,况且我们人手不足,日后防着些就是了。”
断荆迟疑了下:“那些护院……”
“汤县令为了护我周全派来的人,都是死契。”苏戚听懂他未竟之意,解释道,“他们不会乱说话,最多让汤县令知晓此事。此人暂且与我同盟,我的私事他不过问。”
会不会拿捏把柄,秋后算账,就不一定了。
鱼钱仙师这个身份并不光彩,虽说做了许多实事,却逃不开蛊惑民心欺骗世人的罪名。刈城一带越来越强盛,鱼钱的名声也水涨船高,迟早会被郡守甚至朝廷注意到。
届时,汤窦想要保住仕途,博得功名,势必要将罪责推到鱼钱身上,借刀杀人尽揽功德。
端看这几个月的行事手段就知道了。暗中给仙师造势,让她站在风头浪尖影响民意,官府顺势而为,捡尽好处。
总归都是造福一方百姓,论迹不论心,苏戚也不能提什么意见。
至于汤窦的心思,不值得她忌惮。
——鱼钱做过的事,跟苏戚又有什么关系呢。
断荆听到这里,了然道:“不能让刈城的人知道您的真实身份,今后我会注意,不再随意呼唤夫人。方才是我失态,所幸其他人离得远,应当没听清,晚些时候我盯着他们,以防万一。”
这点小事苏戚并不担心,断荆杀完人的模样太可怖,护院们都躲在远处,尚未彻底缓过劲来,哪里听得见他低声絮叨什么。
真要听见了,见招拆招就是。
再危险的情况她也遇见过,怎会怕一个有所求的汤窦。
“我不愿你这么唤我,是因为薛景寒。”苏戚的语气很平淡,“任谁被夫婿追杀谋害,不得归家,都听不得这声夫人。”
断荆身形一颤,抬眸望向前方。屏风阻隔了他的视线,只能隐约看见对方模糊的轮廓。
“……知道了。”
他艰涩发声,无力垂下头颅,“大人对不住您。”
栾陵法阵的影响,杀戈已经告诉他了。螺阳山的变故,亦已知晓。很多事他没有亲见,单只是听旁人描述,都难以忍耐。
他无法想象一个女子如何接受丈夫这般残忍的对待,如何死里逃生辗转多地来到丰南郡。哪怕这个女子是苏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