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戴维斯先生。
眼见他朝自己走过来,换了一身便装,走近时看他累地额头淌汗,喘着大气儿。
陆慕林捏着包,眼神躲避,不知道该不该同他讲话。
“陆小姐。”
他竟用中文唤得她名字。
陆慕林怔在那,聚起目光盯着他看:
“你…认识我?”
“不认识,不,是刚认识。我从艾蜜莉那打听到的。”
他仍用中文同她讲话。
“你……中文说得很好。”
“谢谢,我喜欢中文。”
他笑得温柔,成熟中又带着些孩子气,这正是让陆慕林着迷的一点。
陆慕林十分羞赧,低下了头。她不敢直视他的笑,因为她害怕她的欢喜会溢出,要被他当成是不矜持的那一类女孩,以至于她认为她永远都无法像艾蜜莉那样,去主动质问一个男人要把手中的花送给谁。
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话刚说完,她就觉得说得不合适,见他嘴角勾起笑,急地连忙否决,解释道:“噢,不不,我的意思是,不是追上来,是,这么快就……”
“你说的没错,是追上来的,还好我的车快,衣服也是在车上换的。”
他毫不搪塞,坦然回答,完全不避讳自己的唐突。
陆慕林更加羞涩:“换……换衣服做什么?”
“啊……”他表现出慌乱的样子,像不知怎么回答,“换身衣服,穿着军装见姑娘,总是不太好……”
陆慕林浅笑了笑,她从没有哪个时候是这么低眉顺眼、文静温柔的。
“对了!”
他回头奔向他的车,再走过来时手中又抱了一束玫瑰花,跟方才那束不太一样,不一样在比刚才那束还要大,还要鲜艳。
白色西服配红色玫瑰花,陆慕林甚至觉得他更适合这束玫瑰。
他将玫瑰递到她手上:
“这是送给你的。”
“我?为什么?”她问。
他用一种很乖巧的眼神望着她,低头又抬头,用手指刮了刮人中,笑得有些难为情:
“我……我不知道,不过…我在楼下看见了你,你趴在窗户上…嗯…我觉得你很美丽。”
陆慕林装作不在意他说的话,随意接下那束玫瑰,赌气似地说:
“每个人都有么?”
戴维斯摇摇头,笑出了声:
“本来只用买一束的,因为艾蜜莉,多买了一束。”
十九岁,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只是有人满头大汗追上来,只为了送她一束玫瑰花,她心里非常开心。
戴维斯挠挠头,他好像没有刚才跟罗尔德先生他们一起说话时那样得心应手了。他的紧张和害羞都十分明显,最后似乎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伸出手:
“你好,我叫艾伯特·戴维斯。”
陆慕林顿了顿,伸出手:
“我叫陆慕林。”
☆、林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艾伯特,在十九岁那年英国的夏天,从两束玫瑰花开始。
自那之后,她与这位成熟风趣的英国男人谈了一场漫长的恋爱。起初她以为艾蜜莉小姐会跟她争风吃醋,因为那天在琼斯城堡下艾蜜莉所做的一切,都含糊地显现出她对艾伯特的好感,陆慕林不太笃定,所以尽量不那么高调,以至于她的第一次恋爱是那样的蹩脚。
艾伯特会为了见她经常邀请四人一起外出游玩,那天碰巧罗尔德先生要在他的私人游艇上举办一场酒会,只是这次还没等艾伯特借机发出邀请,艾蜜莉就先行请来了那三位小姐。
盛夏的海尤其蔚蓝,温室里燥闷的,像一张流动的、浸润过的宝蓝色丝绸压在大地之上,在光影与热气里蜷曲荡漾着,没有汹骇翻滚的波涛,而是犹如杯子里被淡淡摇晃的酒面。海风腾浮着咸腥味,甲板上还余留有上一次暴雨后的污泥与水滩,陆慕林身穿一件葵黄色连衣裙,长及脚踝上方,海上太阳大,便戴了副墨镜,这样的打扮在英国小姐中算是一份独特。
她背靠着栏杆,手里握了一杯菠萝汁,一头黑卷发在风中乱舞,她一边往上撩开挡住脸蛋的刘海,一边与邦妮她们碰杯,有说有笑,红唇勾出一弯弧线。
艾蜜莉也走了过去,她踩着高跟鞋,捻起裙摆,对她们道:“这样热的天,我可不稀罕来,你们知道,这儿的海并不凉快。”
陆慕林心里发酸,这样的海,她却是头一次来,还有什么样的海?她完全不知道,艾蜜莉去过的海是比她多的,这样的游艇,也是坐的多了多。她倒不觉得炎热,凉快也说不上,海风是热的,却吹不出汗。
邦妮笑着,将艾蜜莉一把拉过来:“你稀罕什么样的海?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