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璎查过她的来历,此女原是卫家人,后成为卫后的陪嫁,却非卫家家生子。
再查她入卫家以前,什么都查不到。
李景教会了他什么叫世故。
章璎变成了一个见风使舵,长袖善舞的人。
他虽是杀人犯,李景要用他,满朝文武便无人敢拦。于是章璎手中开始拥有权力。
李景用章璎十分趁手。
每次他想杀人的时候,章璎总是反其道而行之,巧妙地解了他的气,后来几年便不常常将砍章璎脑袋的话挂在嘴上。
李景有时候会对章璎开玩笑地说,“若有一日朕不在了,你当在清算之列。”
章璎跪在他的膝下,“那便把奴才的尸首扔进焚化炉,撒入您的菜园子。”
李景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你倒是想的开,外头的人会说,你章璎兴许前科累累,如今说不定爬上朕的榻。”
章璎沉默良久,见李景心情不错,涨红脸憋出一句话,“他们有没有这个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有吗?”
李景哈哈大笑,“如果有呢?”
章璎反射性捂住菊花。
李景一脚踹过去,章璎身形不稳,冠帽落地,长发垂柳般散落双肩,堪堪覆住一双凤凰眼,露出尖俏可堪一握的下巴。
李景神色惊奇,“你头发白了。”
章璎眨了眨眼。
每日伺候着你,还要防着菊花被偷,不白才奇怪。
永安二十二年,章家出事。
章荣海到底没有忍住想让太子早日归来,便趁大宴向李景求情。
章璎正欲在人群中说话,李景只看他一眼。
章璎心中胆寒。
判以流放已是李景看在章璎的面子上的厚待,若他还不知感念天恩,便要等着雷霆之怒。到那时候章家一门又是什么下场?
章珞与章珩大雨中跪在清风苑,章珩磕的满头是血,撕心裂肺地喊,“章家养了你这么久,你却连门都不敢开!懦夫!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有三五行人从门前过,有人谴责有人看戏,也有人跟着说风凉话,“人家如今身份显贵,深得陛下喜欢,即便是个无根的太监,哪里能把你们这等罪臣子女放在眼中?”
章珞咬牙搀扶起来章珩,“咱们走!”
章珩回头看一眼,双目愤恨地盯着清风苑三个字,“阿姐,这座宅子,原也是我们章家的。”
章珞甩了他一巴掌,满脸血泪,“现在已不是我们章家的了!”
雷声滚动,雨点密集,直到姐弟二人渐行渐远,清风苑的门始终未曾打开。
第46章
清风苑紧闭的门后章璎作何想法无人得知。
只有宅邸的仆役知道他们的主子彻夜未眠。
第二日章璎前往诏狱,见了他的义父一面。
死牢中的当朝太傅四肢嶙峋。
握住章璎的手说,“好孩子,为父对不起你,才你白璧蒙污。”
章璎跪下来,恭敬向义父磕一个头。
“我的名字取之于您,我的礼义取之于您,我的廉耻取之于您,事到如今,您还要把我当做外人吗?”
章荣海扶起他。
有些话他没有办法开口。
章家本来还有一个孩子。
章璎的名字也是给那个孩子取的。
可惜三夫人产子之时一尸两命,章家上下悲痛欲绝。
算命先生说章家犯煞,需命格极贵之人镇煞。
章璎便恰好出现在章家门前。
凤凰眼的人命贵,他便将这个孩子带回家,当做自己夭折的孩子疼爱。
这许多年章府上下无人将此事在章璎面前多说一句。
他已将章璎当做自己的孩子。
再提这些过往,章璎心中或许会生隔阂。
于是他没有提起旧事,而是交代公事。
“浮玉坊行踪隐晦,周渐学猜度到你救下太子,但当初审问周渐学的时候得知还未来得及将消息告知浮玉坊,如今只有一事不明,周渐学究竟从何知道此事?这许多年浮玉坊几乎从人间蒸发,并未采取行动,也许是你将太子放在青盐寺起了效果,也许另有他因,其中疑点重重,定要小心,我调查数年,崔昉此人或与曾经的皇城司有关,你盯紧她。”
“章珞嫁入周家,章珩打小口风不严,为父只知你为尽力保全章家,才由着他们误会只字不提。我虽养育你长大,却拖累你更多,大事一了,便远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章珞有周家帮衬,只要不知真相,她会过得很好,章珩向来不知疾苦,经一回流放或是幸事,你无需牵挂他们,若中原难容,便往北辽去。”
“他年新帝登基,和盟重续,这世上太平安乐,为父还盼着你来坟头上一柱香。”
章璎握住章荣海的手,哽咽道,“父亲会长命百岁,只要你跟随章家流放,路上总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