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离了的霓裳楼,出了雪域迷阵,唐少棠认为自己失了最后的利用价值,生命即将向到尽头。
谁知阮阁主没有杀他,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处置。他甚至没有如一个诡计得逞的胜利者一般对他冷嘲热讽一番,也没有如伪君子般惺惺作态故作怜悯,反而是对他避之不及,畏如蛇蝎。
婵姨曾说他愚钝,他也认为自己是真的愚钝,所以才会看不懂这位阮阁主的真实用意。
可就在他努力说服自己对方不合常理的态度或许只是一种不屑一顾罢了,对方却在山洞里出乎意料地推开了他。推他远离了毒雾与危险,自己却深陷困境。
阮棂久举动,让人揣摩不透。
唐少棠觉得自己像是被逼退到了悬崖之上,已无退路,只能迷惘地望向身后的万丈深渊。
而那个把他逼上绝路之人,此刻又朝自己伸出了手。
那只手本该将他一把推落,但不知为何却没有这么做,而是维持着伸手的动作,无端端给他一种想要拉回他的错觉。
只能是错觉。
不是错觉还能是什么呢?
轻云蔽月,阮棂久微微后靠,背倚向马车,将身子彻底隐没入阴影中,轻描淡写地顺着唐少棠的话说:“缺啊。能以一敌三,力战我三位长老而不露怯的高手,若能为我所用,岂不美哉?”
似乎是嫌这番话不够有说服了,阮棂久偏头想了想,又说。
“招贤纳士的这点耐心我还是有的。”
一句招贤纳士,盖章定论。将他所有有意无意的照拂与呵护,概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无情,却合乎道理。
唐少棠接受了这个说法。
霓裳楼的楼主需要一把杀人的剑,无寿阁的阁主也需要一把杀人的剑。
一切不合理的温柔与偏爱,瞬间都变得合情合理。
一切朦胧不明的情意与真心,转瞬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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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不虐!(喊得超大声)
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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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路迢迢(8)
既然是剑,当前要务自是退敌。没等埋伏在驿站周边磨磨蹭蹭的敌人动手,唐少棠就已经一个纵身跃入敌阵。
他长身而立,身披着星月,一言不发地闪现在对方身后,垂目落下冷冷的目光。剑未出鞘,凛然剑气已至,蹲在草丛中等候时机的歹人倶是一惊,慌忙抄起手中的兵器,使出全身力气,大大咧咧地向唐少棠挥去。
唐少棠:“?”
唐少棠退了一步轻飘飘地避开对方的全力一击,他似乎略微迟疑了下,眼角余光扫过周遭一圈歹人,方才慢腾腾地拔剑接招。
说是接招,真就只是接招。他极其敷衍地格挡开迎面而来的攻击,用剑柄轻轻推离近身的歹人,只偶尔出掌扫腿放倒几个缠人的对手,或顺手劈飞几把未经历练打磨过的新刃。
阮棂久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心说以唐少侠目前这悠闲敷衍的劲儿,甭说打上十个回合了,怕是即将上演一出和小喽啰大战三百回合的冗长大戏。
阮棂久:“……”
分明是冗长又无聊的打斗,阮棂久不知为何看得出神,并没有催促打断的意思。
他就这么几乎是眼神慈祥地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忍耐不住,主动冒了出来。
“竟有歹人深夜在此作乱,幸得大人发现得早。”
洪广韬人高马大,平时说话声如洪钟,只在他家老爷面前有所收敛。但许是受了老爷的叮嘱,又或者是心生畏惧,他在阮棂久面前始终表现的恭敬谦卑,小心翼翼地避免无意间冲撞了这位老爷请来的贵人。
阮棂久还在看唐少棠的方向,并未搭理走到身旁的洪广韬。洪广韬对阮棂久这种对他人所言所语置若罔闻的傲慢态度已经有所习惯,想他之前命人送去美食美酒的时候,特地高声向这位贵人自报了姓名,而这位贵人当时也是这般不闻不问,他在马车前等了半晌,方才听得对方冷冷淡淡一句“东西都送去后头的马车”。
因而洪广韬此刻并不气馁,继续自顾自说道:“大人大可放开手脚,不必对这些歹人手下留情,我等自会替大人收拾残局。”
闻言,阮棂久终于偏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洪广韬一眼。
放开手脚不必留情?
收拾残局?
这话可有意思了。
阮棂久向来不爱拐弯抹角,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于是他劈头就问:“你要我赶尽杀绝?”
原来是嫌唐少棠迟迟没下杀手,所以才到我耳边煽风点火来了?
洪广韬:“老爷吩咐过,大人身份尊贵决不能泄露半句。如今这帮歹人深夜埋伏,恐怕于大人不利。”
阮棂久讽刺道:“为我好?你家老爷真是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