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越是这么做,只会让晏承越觉得无法融入这个家庭。
日复一日长大的晏许归学会了说话,会躲在父母的身后偷看这个哥哥。
或许小孩子真的对阴煞邪祟感受度灵敏,晏许归经常被他吓哭,搞得晏鹤同符轻岸十分尴尬,冷着脸训斥他。
六,七岁的晏许归也很敏感,能感觉到爸爸妈妈对这个哥哥的关注和愧疚,常哭闹着说不想要哥哥,说他抢走了自己的爸妈;
又气又恼的晏家夫妻自然又是一顿好打,逼着他给晏承道歉。
逐渐长大,也长得漠然坚毅的晏承,其实并没有太多悲伤,他只觉得难受。
替自己,也替晏家夫妻和晏许归。
站在晏许归的角度,自己的确是一个夺走父母关注的外来者,被讨厌也是应该的。
至于晏家父母,他们的愧疚远大于羁绊,只要过去十年的事情发生过,他们三就永远做不成真正的父母和孩子。
他们会怒斥晏许归,甚至出手教训,相处时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情和无奈,是日复一日相处中积累的默契;
可面对自己便永远是讨好,是弥补,不会像对晏许归那样亲昵。
他也早已丧失了孩子同父母撒泼打滚的能力。
晏承想,自己就是一根横在晏家的‘刺’。
有了他处处碍眼,没了他一切才是恢复正轨。
故而他在十四岁那年,就搬出了晏家。
这些年晏家夫妻应该也懂得了真正的相处之法,为此做着努力,晏许归也成熟许多敛去了幼时的针对,晏承不忍抚了他们的好意,努力迎合。
渐渐的他们似乎真成了一家人。
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沟壑邃谷是怎么也填不满的,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粉饰太平。
就像现在,晏承知道晏许归并非针对自己,可若他将自己当兄长,重视自己,至少不会在自己的面前随意贬低自己的救命恩人。
而晏鹤与符轻岸虽也明白小儿子的过失,为他道歉,可话语中亲昵仍亲疏分明。
晏承自诩不是个敏感,小心眼的人。
可在阴煞折磨至崩溃的边缘,他还是被其中浓浓的负面情绪感染到了,一阵烦心。
手机还在持续地震。
静默了许久的晏承呆坐着,像只被所有人遗弃,并遗忘的可怜大狗。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半晌伸长手臂,又把那时不时作响的手机勾了过来。
哪怕表面多么冷酷疏离,剥开内里还是柔软的。
晏承知道,自己不回复的话符轻岸会想很多,会为他们的兄弟感情‘不和’而坐立不安。
他不想让这个温柔敏感的母亲寝食难安,还是选择回复。
晏鹤又发了一些语音条。
有他的声音,也有符轻岸柔柔的嗓音,包含着对他的歉意。
晏承撑着脑袋大致又听了几句,沉默着编写了两句安抚的话,发了过去。
收到了儿子回复,符轻岸高悬的心才重新落下。
她和晏鹤并不想这么快,这么突兀地结束这次的聊天,显得他们只是在意小儿子晏许归,实际上他们更想要和晏承亲近。
于是晏鹤便将话题转到了他感兴趣的事情。
“听技术部门的小蒋说,你在让他们做一个全新的,全方面的系统升级,连国安部都有在合作,真是厉害!
你爹我二十出头的时候,都是小打小闹。”
提到这段时间最上心的事情,晏承多了几分正视。
这份安保系统的促成人,归根结底是顾之桑,但这些内部都是机密,他便就着一些可以聊的信息回了几句。
晏鹤又回:“我和你妈妈都知道,你为了这份新系统付出多少心血,但人身不是钢铁做的,吃饭和休息都得规律……”
符轻岸的声音穿插着响起:“对啊,你们部门的效率已经非常高了,不要把自己逼那么紧!”
晏承心中默默说了一句:不高。
他是资本家,但还算有良心。
虽让技术部门的核心团队泡办公室,但开出了3倍工资和各项福利,就为了能尽快完成新系统,投入应用升级。
这是他唯一能替顾之桑做的事情。
新系统不做出来,每次他忍不住点开顾之桑的头像,发两句寒暄或是问候的话,都发不出去。
晏鹤那头的消息停了。
晏承举着手机等了十来秒,也没看到新回复,他垂下的手掌背部,细而蜿蜒的青筋沿着线条结实的手臂爬升,隐入卷起的漆黑袖口。
忽然,他眸光一紧,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猛然扭头,面上覆着冷郁和警惕。
然而看到身后客厅正中的画面时,他神情蓦然愣住,带着难掩的讶然与惊喜。
晏承自己都不知道,他那双瞳色浅淡的眼眸倏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