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钺却苦笑着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将她往外抱了抱。
好在今日所着并非贴身袍服,否则......陆钺轻轻透了一口气,抬手在她后脑上怜惜地摸了摸:“汤药味道重,你鼻子灵,若在寝殿久久难散,在此处也方便,也无碍。”
“回去泡吧。”苏绵越发娇气地想要他抱紧自己:“我还能闻一闻那药汤中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终究还是家里安全些,你回来泡,好不好?”
陆钺吐息狼狈,有些受不住地箍住了她。
“绵绵,你乖。”陆钺微微侧首,看着她毫无防备的小小的耳朵和一点纤薄如脂的肌肤。他一瞬几乎起了些不管不顾的心思。
这是他的人,是他心尖的一块肉,心头的一瓣花,
她这样喜欢他,依赖他,为什么不能要?
陆钺目光沉邃,眉心也压出了一道蹙痕。
可到底还是舍不得。
她懂什么呢?今时今日他一旦开了这个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到了那一天,她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埋怨?会不会因他而受苦,为他而生痛?
他原本绝非是这样一个瞻前顾后的人,可到了她的身上,他就不能不,也不得不想得更多,顾虑得更多。
陆钺心事沉灼,偏偏怀中人仍无所觉。
她慢慢退出了他的怀抱,目中满是期待欢喜的光亮:“殿下......长风哥哥。”她咬了咬唇,认真而慎重地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喜......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第71章 娇气包
她是一个心思剔透的姑娘, 可在情爱里却从来都是这样一副诚恳而全心相付的笨拙模样。
她不懂欲拒还迎,不通进退有策。她只知道傻乎乎地将自己的一颗心坦坦荡荡捧出来,依赖而眷恋地搁在他的手心。
得与失, 顾虑与谋算, 在这样一颗真心面前都显得污浊而无力,虚伪又难堪。
陆钺半生矜傲,权势纷争,杀伐决断,生与死,黑与白从来都不在他的心上。
可这一刻, 他望着她妙丽的双眼,看着她目中澄净诚恳的情意, 一瞬间只觉自惭形秽, 觉自己这一身尘浊只怕会不小心伤了这颗玲珑剔透的无暇宝玉。
可谁不向往明媚春光, 谁不喜欢暖意融融。
他独个儿在这寒冰冷铁之上行走了太久, 稍一触及这映入心头的阳光,便迫不及待,情不自禁地想要抓紧她, 桎梏她,将她藏于心口, 永生不离。
陆钺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 也知道她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很多事,若他能狠得下心, 舍得了情,那便不至到了今日这一步。
进退两难, 难舍难离。
“长风”这二字是当年外祖父所取, 素来只有亲长挚友偶尔一唤, 今日这二字从她口中讲来,却偏偏温柔而缠绵,能将百炼精钢化作绕指柔情。
陆钺头一次尝到这样不甘心的滋味。
他从未怨天尤人,今日却忍不住对这天命心生怨恨。
若他不是性命蜉蝣,不是命存朝夕,他不会让她这样忐忑惶惑地来问他这个问题,来近乎恳求地要他一个答案。
他会主动走到她身边去,会极尽呵护怜惜地宠着她,爱着她,让她一生无忧无虞。
他不会让她在这份感情里有半点的不安心。
陆钺深深压着眉,他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侧脸,忽地想到彼时母后所言。
“完璧归赵”是母后许给苏家的承诺,也是保她从这场征伐漩涡里全身而退的唯一法门。
她双目晶亮,忐忑不安之外,便满是全然的欢喜和倾慕。
陆钺只觉自己的心口仿佛被什么深深剐了一刀,他痛不可言,却无从消解。
门上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叩响,苏绵望向门边,自己慌忙起身,出言询问。
“殿下,娘娘,是蓬莱宫来人传话,说后日正是吉日,到时国师会往东宫为殿下祈福驱晦,明日有国师之徒受命前来排阵法,布法案,纳四方吉气,聚天地·阳·息。请殿下奉诏顺行,以保来日康宁。”
这一言便将方才所有旖旎驱得一干二净。
苏绵深深拧起眉来,侧头看陆钺的反应。
可陆钺仍旧是气定神闲,从容无畏,仿佛耳朵边上听着的不过是今日天气何如这样的无关小事。
苏绵没有学过这样的养气工夫,在亲近人面前,她也素来不惯掩饰。等外头回事的人走了,苏绵方才开了口,问他:“怎么忽然下了这样一道旨意,之前可有端倪?”
“大约提过。”陆钺也浑不在意,言谈之时,眉峰峻冷,又显出了十二分的矜傲淡漠。也就是此时,苏绵才敏锐地从他眉目之间看出了几分不快不虞。
“也没什么,他来便来,走就走,正好我也想看看这位郝姓国师到底是何方神圣,又究竟有手段几何。”陆钺再度看向她时,目光已变得温和柔怜:“不必怕,他不敢放肆,我也不会让他踏足你我寝殿,弄脏了我们小主子坐卧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