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脸上一红,有些心虚,说道:“我照顾王姑娘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只是见她和小花叔叔长得很像,又是一个年轻姑娘,沉在西湖湖底,险些被人害死,实在可怜,所以才把她带回客栈的。
而且我们是去给小叔叔贺喜的,去的都是男子,谁照顾她都不方便,救她回来的人是我,我自当负起责任,这才整日整夜地照顾她。
其实就算王姑娘和小花叔叔长得不像,容貌极丑,令人瞧着便生厌,我也会好好照顾她的,我总不能见死不救,看着别人在我面前死啊。你好端端的,提这件事干吗?”
赵敏道:“我偏要提!谁管你照顾不照顾她了?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问你:你照顾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要娶她为妻?”
张无忌道:“当然没有了,我岂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
赵敏笑道:“你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也就是说,她醒来以后,你有想过这些事了?”
张无忌脸上一红,说道:“我那时候还不认识你嘛。”
赵敏突然间脸上飞红,说道:“从前你不认识我的时候,想过要娶她为妻,可是认识我以后,就不想娶她为妻了,是不是?”
张无忌脸上又是一红,说道:“现在我谁也不想了。你若是……我就学太师父当一辈子的道士。”
赵敏笑道:“什么叫‘你若是’?我若是什么啊?张公子,你怎么说话说到一半,就不往下说了?这般吞吞吐吐,可真是让人心急。”
张无忌忿忿地道:“你若是怎样,难道你不知道吗?就会拿我开玩笑,仿佛人家不会难受似的。”
赵敏一笑,说道:“我哪里就会拿你开玩笑了?我虽认定这‘屠珂英雄会’就是贾珂布的局,还有昨天那个当众落了峨眉派的面子的黑衣小鬼,十有八|九就是贾珂,但听人说起,那天哥舒冰是将你和贾珂一起抓住的,就还是忍不住担心你,不然也不会冒险在院子里写下那四个字,看看能不能把你钓出来了。我甚至已经打定主意,今天早上你若是没有现身,我就要带人将你偷出来。”
张无忌好生感动,说道:“原来你找我出来,是为了知道我是否平安啊,我还以为你只是想要见我一面——”赵敏接口笑道:“然后拿你开玩笑,是不是?”
张无忌脸上更红,说道:“我以为你是想我了,所以……”说到最后,不要意思继续说下去。
赵敏脸上也是一红,笑道:“你明明在假扮朱家门的弟子,瞧见那四个字,以为我找你没有要事,只是想要见你一面,你就过来见我了?你不怕我是把你当成试金石,以此来验证贾珂到底有没有被抓住吗?”
张无忌叹了口气,说道:“你若这样狠心绝情,那我也只能认了。我看到你留下的那四个字,知道你就在岩雀峰上,知道你想要见我,我就什么也顾不上去想,只知道我一定要来见你了。”
赵敏本来笑吟吟地望着他,听到最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退,显得又温柔,又惆怅。
她转身握住一根松枝,松枝上的白雪簌簌而落,渐渐将她淡绿的斗篷染白,终于侧头向张无忌一笑,说道:“你如此待我,就算来日你和别的姑娘有了白首之约,我也不会怪你。”
张无忌心头涩然,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赵敏的右手。
赵敏握着的那根松枝因为这陡增的重量向下一沉,上面的几根松枝跟着向下一沉,松枝上的白雪簌簌而落,落在两人的头上、衣上,满头黑发转眼间就变成白发。
两人默默站了好一会儿,张无忌笑道:“我和别的姑娘有什么白首之约,我只和你有白首之约。”
赵敏见他头上堆满了白雪,料想自己也是如此,他俩若是这时定下约定,当真是名副其实的白首之约,微微一笑,问道:“咱俩有什么白首之约?”
张无忌上次见过赵敏以后,就有一句话闷在心里,一直迟疑是否该说。
他有时也觉得自己疯了,和赵敏才见过几面,怎会对她如此牵肠挂肚,魂牵梦萦?但情爱一事,向来没有道理可言,这时瞧见她柔情脉脉的眼波,他更加抵挡不住心中的爱意,说道:“赵姑娘,你有你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没法跟我在一起,我也有我没法放下的人,所以不能跟你在一起。
但我想跟你说,你若活着,我就在武当山等你,没有别的姑娘,我只等你,一辈子都等你。你若死了,我便在武当山真武观中专心致志地做道士。”
赵敏虽知张无忌对自己情意深重,却没料到他竟对自己一往情深如此,不由得又惊又喜,又羞又爱,伸手握住张无忌的手,与张无忌四目相对,往日的伶牙俐齿突然间消失了似的,好半天才羞红了脸,轻轻一笑,说道:“一辈子那么漫长,你真等得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