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还不到三岁,正是贪玩好动的年纪,最喜欢在家里跑来跑去。有次王云梦独自坐在水阁之中,一手支颐,望着天边缓缓浮动的白云发怔。他想去讨母亲欢心,于是钻进花丛,打算摘几朵漂亮的花送给母亲。
那排花丛离水阁不远,当时王云梦听到声音,向花丛看了一眼,那排花丛上面,有十几只蜜蜂飞来飞去,王云梦看得一清二楚,但她却不叫住他。
直到他被蜜蜂蛰了一口,坐在地上,痛得大哭起来。王云梦这才站起身来,将他抱在怀里,柔声道:“真拿你没办法!咱们去找你爹,让他来哄哄你!一会儿到他面前,你要乖乖叫他爹爹,知道吗?要是再像上次那样,问他‘你是谁啊’,那你脸上和手上的伤可就好不了啦!”说完这话,又用手指在他被蜜蜂蛰的脓包上戳了一下。
后面的事,诸如王云梦是怎么带他去找柴玉关的,他见到柴玉关以后,他说了些什么,柴玉关又说了些什么,王怜花通通都不记得了。若非眼前这一幕唤起了他的记忆,只怕终此一生,他都不会想起这件事来。
他怔怔地望着这对母子,但见那母亲低头弓腰,伸手抚摸孩子的手,脸上满是担忧,眼中无限爱怜,显然是担心儿子刚刚俯身去捡马蜂之时,被某只漏网之蜂蛰了一口。
这模样正是王怜花儿时幻想的母亲该有的模样,但他一次都没在王云梦的脸上见过,不由心中一片冰冷,寻思:“其实她从没喜欢过我。柴玉关和她要好的时候,我只是她博取柴玉关欢心的工具,柴玉关抛弃她以后,她每次看见我,就会想起柴玉关,她越恨柴玉关,也越讨厌我。”
当下伸手去摸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这本是他和贾珂的订婚戒指,两人成亲以后,便从中指换到了无名指上。王怜花虽然不明白这两根手指有什么区别,但是贾珂非要他这样戴,说是成亲和订婚总该有个区别,王怜花一想也是,便照做了。此刻指尖碰到钻石光滑的表面,王怜花只觉贾珂就在他的身边,登时心中充满幸福之感。
他走到那坐在地上大哭的人面前,微微笑道:“这么开心做什么?难道你以为这世上只有这几只蜜蜂和马蜂吗?”
那人听到这话,不由打了个寒噤,抬起头来,看向王怜花,黝黑的脸庞上犹挂着几滴泪珠,随即想到什么,抱拳道:“王公子,多谢你高抬贵手,救了我一命!”众人听到他乱用成语,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怜花笑道:“一会儿再谢我也不迟,抬起手来。”
那人一怔之下,抬起了手。王怜花抓住他的手腕,略一搭脉,跟着手上用力,将他拽起身来,然后去看他鲜血淋漓的左臂和左肩,果然在一阵浓重的血腥味中,闻到了一阵极甜的花香。
又见伤口泛着白沫,王怜花心念一转,捡起一只马蜂,用马蜂的针在伤口上轻轻一挑,然后凑到鼻端,嗅了一下,随即将马蜂扔回地上,微笑道:“算你命大,没用清水洗涤伤口!”他这么说,自是因为通常来讲,人们发现自己的伤口之中,发出一股极甜的香味,格外招蜜蜂和马蜂喜欢以后,都会用清水洗涤伤口,来将这股香味洗掉,以便摆脱群蜂的骚扰。
那人听到这话,面上立时露出喜色,说道:“王公子,你有所不知!那女魔头打伤我以后,就跟我说:‘我劝你不要用水来清洗伤口,不然不等走到朱府,你就毒发身亡,无药可救啦!不过你若是一意孤行,非要找死,那也怪不得我。好啦,你去罢!’我可不想死,所以我虽然不知道那女魔头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还是照着她的嘱咐,一滴水都不敢碰。王公子,真没想到你居然连这件事都看出来了!却不知……不知你还看出什么来了吗?”
另外两人听到王怜花如此厉害,不由对视一眼,心中又欢喜,又怀疑,当下强忍痛苦,向他们走来。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这毒药虽然刁钻,却未必难得住公子爷!”说着转过身,看向先前那个账房先生和书生,说道:“你们还不过来?”
那两人连忙小跑过来,王怜花看向那账房先生,说道:“这个你来记!”
那账房先生应了一声,回头叫道:“拿墨的拿砚的拿水的,你们也过来啊!我这支笔可不会自己生墨!”
原本这些在一旁围观的人,瞧见账房先生和书生各拿着一沓纸和一支笔,已是诧异非常,寻思:“你们要在大街上写字吗?”知道他们居然连砚台都带来了,更是大吃一惊。
那账房先生话音刚落,便有三人自人群中走了出来,一人拿着墨块,一人端着砚台,一人提着茶壶。这三人走到账房先生和书生身后,拿墨块那人揭开盒盖,取出墨块,放到砚台上,提茶壶那人将水倒入砚台中,然后拿墨块那人走到端着砚台那人身前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