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梨花已经过了花期,树上只见苍翠的叶子,不见堆雪似的白花。贾珂在树上找寻许久,始终没有找到半点异常之处,直到在最后一根树枝上找寻之时,他经过几片树叶,突然之间,鼻中闻到了一阵或有或无的香气,只是稍一留意,这阵香气便消失不见,显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香气已在空气中消散大半。
贾珂嗅了几下,仍然分辨不出这是什么香气,他记住这根树枝的位置,站起身来,叫道:“怜花,你来一下!”
贾珂在树上搜寻之时,聂捕头就一直站在窗前,看他在树上钻来钻去。其实聂捕头见贾珂这般不顾形象,心下十分尴尬,生怕他事后想起这事,要找自己算账。但他担心贾珂钻着钻着,会有事找他,不敢擅自离开,只得硬着头皮,在窗前站定不走。
不过美少年之所以是美少年,便是因为无论他做什么事情,都会非常的赏心悦目。换作旁人在树上钻来钻去,多半会像在演猴戏一样,看上去十分的滑稽可笑,但是贾珂在树上钻来钻去,便好似蛟龙游水,白鹤将飞,说不尽的潇洒灵动。
聂捕头渐渐看得出神,突然间听到贾珂叫王怜花,他一怔之下,连忙让开身来,侧头看去,只见王怜花大步向他走来,然后双足一点,跃出窗去,随即贾珂上前一步,伸出双臂,将他抱入怀中,这时贾珂脚下的树枝,才轻轻地颤动了几下。
王怜花落在贾珂怀里,向下面一瞥,见不远处的官兵都仰起头来,看着他们,不禁觉得有点没面子,一口咬住贾珂的耳朵,低声道:“我又不是不会轻功!”
贾珂轻轻一笑,低声道:“你早上走路,腿还发抖呢,现在走路没事了,真当用轻功也没事吗?”说着将王怜花放了下来。
王怜花很不服气地瞪他一眼,然后粗声粗气地道:“你又遇到什么棘手的麻烦,自己不能解决,只能找本公子帮忙啦?”他说完这话,便用眼角余光向守在一旁的官兵们瞥去,显然他这话是说给他们听的。
贾珂也不在意他的小心机,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然后握着他的手,带他来到刚刚那根树枝上,伸手一指那几片树叶,说道:“怜花,这几片叶子上有一种很奇怪的香味,你过来闻闻。”
王怜花听到这话,方知道贾珂果真遇到了他自己没办法解决的难题,只得向他求救,不由大为得意,伸手捏住贾珂的下颏,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吻,然后爬到那几片树叶前面,嗅了几下。
贾珂站在他身后,把玩着他的头发,不过一会儿,王怜花就站到他面前,向他一笑,说道:“这像是碧潭轩的茉莉香粉,也有可能是宜芳阁的茉莉香粉,这两家茉莉香粉的香味十分相似,只有一点点差别。
可惜咱们来得太迟了,倘若咱们来得早一点,这树叶上的香味还没有散去,那我定能分辨出来,这究竟是哪一家的香粉。看来点着迷香的人,要么是一个很讲究的女人,要么是一个多情的浪子,做这种事的时候,都不忘在怀里放一盒给情人的香粉。”
王怜花自觉这番分析合情合理,没有半点漏洞,贾珂听完以后,定会对他大为叹服。哪想到他这几句话已经说完了,贾珂的脸色却越来越古怪,王怜花不由得心虚起来,将自己这番分析回想了三遍,只觉这番分析实在完美的无可挑剔,于是双手捏住贾珂的脸颊,向两边用力一扯,然后哼哼地道:“你这是什么怪样子?莫非本公子哪里分析的不对吗?”
贾珂噗嗤一笑,说道:“王公子,你先来扯我的脸颊,然后问我这是什么怪样子,天下间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事啊?”他说话的时候,王怜花仍然没有松开手,因此他这句话难免有些含糊不清。
王怜花哼了一声,松开了手,问道:“我分析的哪里不对吗?”
贾珂握住他的手,迟疑半晌,说道:“只有一处不对。”
王怜花眉毛一扬,问道:“哪里不对?”
贾珂满脸困惑地道:“你既不是一个喜欢用香粉的女人,也不是一个喜欢用香粉的男人,更没有一个喜欢用香粉的情人,你为什么会对香粉这么了解啊?”
王怜花干咳一声,移开目光,看向虚空,说道:“从前无聊的时候,研究过一点。”
贾珂见他满脸心虚,心念一转,问道:“从前?”
王怜花干笑道:“我来找你之前。”
贾珂本以为王怜花从前像贾宝玉一样,喜欢研究香粉,但是见他始终不看自己,显是害怕和自己目光对上,让自己看出他的秘密来,不由又惊又气,不开心地道:“哈,原来你从前背着我找过——”“女人”二字还没说出来,就被王怜花用嘴唇堵住了嘴,然后王怜花松开他的嘴唇,低下头去,过了半晌,低声道:“回家再说。”他脸上的表情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去,最后只留下白色的沙滩,在月光下反射出惨白的微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