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自觉这副模样绝不可让节度使府里的人看见,不然明天不知会传出什么谣言来——诸如贾珂金屋藏娇这类谣言,其实这还算好的,就怕有人说贾珂有扮成女人的怪癖,那他当真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于是推开窗户,提气高跃,飞到对面屋顶上。
其时明月在天,树影铺地,已是夜晚,贾珂低头一看,见守卫正在院中巡查,心想:“他们也不知道抬头看看,倘若真有轻功高手来刺杀我,凭他们这样做事,哪能察觉得了,明天得和他们说说。”话虽这样说,他这时却颇感庆幸,越出围墙,离开了节度使府,府内府外那么多守卫,竟然没一个人察觉到他。
一出节度使府,贾珂便向王怜花在地图上画的地点走去,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道两旁设了各色小摊,既有卖诸如素签沙糖、冰雪冷元子、水晶皂儿、生淹水木瓜、甘草冰雪凉水、荔枝膏等蜜饯咸酸,饮品甜点;肚胘、鹑兔、鸠鸽、螃蟹、蛤蜊、干脯、肉脯、野鸡、鳝鱼、鸡皮、腰肾、野鸭肉、煎夹子等卤味小吃;还有诸如踏索上竿、吐五色水、旋烧泥丸子、药法傀儡、倒吃冷淘、鱼跳刀门、击丸蹴踘等奇术异能,歌舞百戏。
这本是上元节时才会有的热闹景象,不想竟然会在七月十七这天的夜晚看见,贾珂知道这多半出自王怜花之手,不由想起今年上元节时,他和王怜花在京城逛街赏灯的情形,忽然觉得手里空荡荡的,非常的寂寞。
忽听得一人在身后道:“姑娘,这可是你掉的荷包?”声音清朗,是男子的声音。
贾珂心中好笑,暗道:“怜花,你这搭讪手段未免太老套了!”随即定了定神,默念一遍贾姑娘的人设,转过身,看向来人,只见这人身穿一件淡青长袍,眉目清秀,俊美之中带着三分轩昂,只是模样甚是陌生,正目不转睛地望过来。
因为王怜花说过他要乔装打扮,贾珂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王怜花,看一眼他手里拿着的荷包,微微一笑,说道:“不是我的。”便转回身,继续往前走。
走了十几步,贾珂眼角瞥见那少年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于是停在卖冰雪冷元子的小摊前面,买了一份,见那少年也停在离着自己五六步远的地方装着看摊上的东西,眼角却一直没离开过自己,便又走了几步,瞥见那少年见自己往前走了,也跟着自己往前走,于是回过身,看向那少年,问道:“这位公子,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那少年听到这话,登时涨红了脸,过了半晌,说道:“这几天杭州城很不安全,街上虽然热闹,但是这么多人,难免里面会藏着三四个坏人,我看姑娘独自一人,怕你会出危险,所以忍不住跟在姑娘身后。若是妨碍到姑娘了,那我这就走。”
贾珂仍然看不出这美少年是不是王怜花,毕竟王怜花手里有不少从波斯买来的可以放进眼睛里的玻璃片,这些玻璃片一旦放进眼睛里,无论王怜花的眼睛多么风流多情,旁人隔着玻璃片自然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贾珂向那少年一笑,道:“多谢你担心,不过么,街上这么多人,我看你最像坏人了,嘻嘻,嘿嘿。”便转身离去。
那美少年脸上一红,知道自己是让人当成轻薄之徒了,心中羞恼,便转身想走,但是只动了一下脚,想到他这时走了,颜面虽然保住了,但是这辈子都未必能再见这姑娘一面了,忍不住转过身来,快步走到贾珂面前,说道:“姑娘,在下武当宋青书,不知姑娘芳名?”
贾珂听到“宋青书”这名字,不由一怔。当年贾珂去武当派,宋青书正好在山下养病,因此贾珂从没见过他,不想他竟然在这种地方见到宋青书,不想宋青书竟然对他假扮的贾姑娘一见钟情。
贾珂嗤的一声笑,道:“你干嘛问我名字?莫非你们武当派已经改为户部,在街上看见个人,就要拉住他,问他叫什么名字?”
宋青书脸上红得发紫,手足无措地道:“不、不是。”他随即恢复镇定我,微微笑道:“在下的一位朋友和姑娘模样好像,因此在下一见到姑娘,就仿佛见到了那位故友,忍不住担心姑娘会不会出危险,忍不住好奇姑娘姓甚名谁。”
贾珂暗道:“什么熟人?难道他认出我了?糟糕,糟糕!他在什么地方见过我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道:“喂,你这是什么老套的搭讪手段!我既无同胞兄弟姐妹,也没有表亲堂亲,你那位和我长得很像的故友叫什么名字?”
宋青书听到贾珂说“老套的搭讪手段”,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他这番话可不是灵机一动,瞎编出来的么。待听到贾珂后面的话,硬着头皮道:“我那位朋友姓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