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板为此忧过心,真是很对不住他老人家。
初中那段时间惹事生非,杨声总是找陆老板当那受训的家长。
末了,陆老板竟还带着点儿欣慰说:“万事都得有个度,我其实很高兴从你的表现中看出来那个度。”
别吧,他哪里有度,打群架,威胁同班同学……
唉,早知道确实得把袁礼泉的手腕给掰折了才是。
眼前景物摇晃得更厉害了,耳边模糊的人语越发的清晰强烈。
在如海如潮般的尖叫与跺脚声中,杨声听见有人唤他名字。
是很多个,但他耳朵却只追着那一个。
“杨声!”
他再次坠入那个怀抱,夏藏似乎也跑了场1500米,咬着牙眼眶通红。
“我赢了吗?”杨声问。
夏藏搂他搂得紧,都硌着了骨头。
“你赢了。”夏藏说。
“你看看你这成绩,都初三了,怎么还差你哥哥二十多分呢?”
“你这样子,该怎么上高中,怎么考大学?”
又来了,哪怕这些不痛不痒的话已经对他没什么杀伤力,但杨声仍然会觉得烦躁。
为母上的蹙眉,尖利而又哀怨的声音,为……他这该死的成绩。
但他一般不还嘴,还嘴只会让母上有更多指责他的话柄。
后来是谁解救了他?
哦,是路过到饮水机接水的夏藏,母上只顾碎碎念叨杨声,却不想被比较的当事人已经在她视线之外的沙发上坐着,慢条斯理地喝水。
杨声也是无聊,他就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喝水,青春期的男孩逐渐发育生长出喉结;夏藏脖颈白净如藕,那一小团凸出来的肌肤像只含苞的花骨朵。
大概是心情过于焦躁,什么奇奇怪怪的比喻都从脑子里蹦了出来。
好半晌,母上停止了训话,转身去拿茶杯喝水,正好便与放下水杯的夏藏对上了视线。
哦吼,杨声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看戏,这样对待自己亲妈着实不厚道,但他也正好想看看后母和继子大动干戈起来的样子。
但夏藏却不徐不疾地抢先开了口:“阿姨,我认为您没必要把我和杨声的成绩放一块比较。”
不出意料地,母上本就尴尬的表情变得更为僵硬,杨声想了一会儿都没替她想出什么得体的应答。
“我和他不是一个学校,月考周考的题目不一样,这么比较对他不公平。”没有人打断,夏藏便继续说下去,“再者就算题目一样,他考那么多分,上个高中绰绰有余,也没必要和我相比。”
“毕竟我不是高中的入学录取线,我和他并不存在什么必要的竞争关系。他只要做到他能做到的事情,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夏藏把话搁下,便端着他的水杯走回了房间,也不管母上那边有没有在听,有没有在回。
杨声其实该向他道声谢的,但也不知为着什么,那么好长的一段时间,杨声都与他保持着平行不相交。
现在想来,觉得有点亏大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
第44章 XLIV
“他只是有点低血糖,醒过来喝点儿葡萄糖就没事了。”
陌生的、公事公办的声音。
模模糊糊,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杨声大概知道自己尚在昏迷,而那声音是由现实传来。
可是现实太陌生骇人,宁愿做着一场清醒梦,也不愿真正清醒过来。
好像,回到那男人刚死那会儿,悬在弥漫无止境白光的虚空中。
没有血色与枪鸣,倒是一种精神力的进步。
杨声自嘲地笑笑,想抬一抬胳膊。
无能为力。
这是清醒梦,也是鬼压床,他身在其中,将要溺死无法自救。
这样是算死着活着?不清楚,他看不见触不到嗅不着,唯有声音被裹上陌生的冷质,遥遥地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怎么又想起了那个曲调?
偏沙哑调子轻,“低绮户”的字音咬得干脆而正确。
他听到那声音的主人在低低呼唤他。
“杨声。”
便是把那陌生的冷质都挣脱开来,沙沙的像冒白气的热可可,醇厚地在耳道里面流淌。
杨声耳膜一热,睁开眼时发觉自己鬓角发凉。
竟没出息地,掉了眼泪。
夏藏抚过他眼角,而后攥着他手腕,和往常一样。
“哥,是你啊。”杨声说,后脑下的枕头有些硬,把他硌得忍不住笑。
“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夏藏蹙眉给他掖好了被角,白净的侧脸染着绯红的汗渍。
是劳累奔跑过,呼吸间都仍有外边的冷风。
杨声摇摇头,猜想是夏藏将他带来医务室,受了累。
“哥,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