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跟他们每个人都说过话,但其实说了什么,他一点儿也不知道,耳朵里全是混合在一起的尖锐声音。
蓝景唔了一声,换了个睡姿。
他睡的一点也不安稳,基本是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潜意识里知道到自己是在做梦,而且已经做了好长好长时间。
恍惚中,蓝景听到耳旁有人在叫他起床,也知道自己该醒了,但他很累,头很痛,根本睁不开眼。
突然有光照进来,一瞬间,好像有烧红的钢针扎进了脑子,蓝景痛苦的拿被子捂住了脸。
“唔……”
“蓝景,蓝景,醒来了,该起床了。”
沈白拿着听诊器站起身,叫人把完全打开的窗帘拉上一半,降低室内的光照强度,然后道,“没发烧,温度心率都正常,就是睡着了。”
“那为什么叫不醒呢?”林稍急道。
沈白沉思了几秒,斟酌地说,“可能是之前熬夜太久了,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陷入了昏睡。”
“还有种可能……是应激反应,突逢变故或者人生大起大落,有的人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沈白说着看向丛朗,“最近他有遇到什么事么?”
丛朗嘴角一动,没说话。
旁边的林稍回道,“昨天蓝景的弟弟蓝卓病逝了。”
丛朗猛然看向林稍,眸中是明显不知情的惊讶。
林稍与他对视一眼,涩声解释,“蓝卓出现了很严重的并发症,救不回来,蓝景……亲自在放弃救治的同意书上签了字。”
在场的人没有比丛朗更清楚蓝卓对蓝景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神色猛然一变,盯着床上的眸子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了昨晚在洗手间里蓝景轻声问自己的那句话,“你说,你不是会陪在我身边么?”
当时,他来找自己,显然是在最绝望的痛苦里把自己当成了唯一的依靠。
可他对这个人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丛朗第一次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后悔。
“这样吧,我先抽点血拿回去给他做个化验,”沈白抬起胳膊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下午六点再叫他一次,看能不能叫醒。”
四个小时后,蓝景依然躺在被窝里,房间里空调被打开了,有点热,他从蝉蛹的姿态又改为了毫无形象的趴着。
林稍在床边叫了老半天,蓝景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缝,然后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只是还没等林稍回答,蓝景把头一偏,呼吸又很快变重。
“他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沈白摇了摇头,“别担心,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有的人睡几天几夜才会醒。”
外边的天气已经由浅灰变成了浓黑,寒风渐起,商少东从酒店订了餐,等几人吃完后,他对林稍道,“我先送你回家休息,然后回来这边守着。”
“我也呆在这里吧,”林稍拧着眉道,“没见蓝景醒来,我不放心。”
瞧着他脸上的担忧,商少东有些心疼,连哄带骗地说,“你身体还没好,二宝光保姆跟管家照看着我也不放心,你回家先陪陪他,好不好?”
“可是……”
“你俩一起回去,”站在床头的丛朗突然开口道,“我守着他。”
商少东回过头,刚要问你一个人行不行,就见床上睡着的蓝景猛地把枕头扔了下来,十分不爽的嘟囔,“吵死了!”
所有人立时禁声,眼睛齐齐的盯着他,然而等了半晌,这家伙根本没有要醒的意思。
沈白打了个手势,众人悄悄退出了房间。
来到客厅,几人商量了一下,还是由丛朗留了下来。
“有事打电话,通话记录第一个就是我的号。”商少东说。
丛朗点点头,等人都走后,关上门,转身回了房间。
他眼睛看东西模糊,尤其到了晚上,留存在视网膜上的总是一团带着毛边的光晕。
但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是他后来亲手布置的,每一样东西的位置他都十分清楚,几乎不受磕碰的就摸到了卧室。
他没敢开灯,有了亮光,蓝景就会闹。
丛朗来到床边,然后在黑暗里静坐了一会,终于伸手摸向床上的人。
指尖先是摸到了柔软的头发,接着是挺直的鼻梁和起皮的嘴唇……
这个人真的瘦了很多,下巴很尖,脸颊上的肉都没了。
丛朗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从柜子里拿了浴巾,去浴室冲了个澡。
等吹干头发出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的上了床。
蓝景没脱衣服,和衣睡着,丛朗帮他把外套和裤子脱下扔到地毯上,而后侧身躺下来,单手撑着额头静静的盯着蓝景。
蓝景似乎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像往常一样本能的往他身边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