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朗心神激荡,胸口像是破了个洞,夜风倒灌进来,灵魂都被撕裂出破碎的声响。
蓝景握紧了手中冰凉冷酷的凶器,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那张被惊愕和痛苦笼罩的脸,心里终于浮现出一丝扭曲的快意。
他不止要报仇,还要让这个人也尝尝被欺骗的滋味,也要让他的家人深刻体会一下失去亲人的痛苦。
“开什么玩笑呢,”蓝景冷冷哼笑,“心这玩意我可没有,你不会真信了吧?”
丛朗耳朵里轰轰作响,染血的嘴里发出粗重而冰冷的喘息,他重重的闭上眼,继而又猛然睁开。
不,不对。
蓝景刚刚的那段话根本没有任何的说服力,如果说他真的从头到尾都在演戏,就是为了今天的这一刻,那么奥斯卡小金人颁给他,都有点小气了。
丛朗快速而又仔细回忆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会发现深夜里那些亲密的呢喃,那些火热的纠缠,那些耳鬓厮磨的温情,那一句句相拥时互道的情义和真心都不可能是假的。
蓝小景现在才是在骗他。
丛朗的脚下没有着力点,悬空挂在崖边,身体所有的重量都靠扣在悬崖边缘带血的手指支撑,但他知道自己没法再坚持了,手臂已经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和发麻。
如果没有身受重伤,这样的处境,靠着腰部的力量,他一个漂亮的腾跃就能立刻翻身而上,可现在,除非蓝景拉他一把,否则……
空气里传来食指扣在扳机上时轻微的咔哒声,丛朗深深地吐出一口含血的热气,然后抬头看向即将收割掉他生命的死神。
蓝景站在悬崖边,从他的角度看去,对方被黑色机车皮衣包裹住的双腿显得更加笔直修长,丛朗目光上移,定在了对方收紧的下颌上,再往上,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黑暗吞噬了蓝景所有的表情,只有嘴边烟头的那点火星在夜色下静静的燃烧。
“蓝小景……”丛朗手抓住了蓝景的裤腿,有些吃力的喘了口气,缓了好几秒这才笑着缓声说,“别开枪,给哥一个自我了断的机会行不行?不要让你的手上沾上我的血。”
亲手杀掉自己最爱人的感觉太痛苦了,他不想让蓝景经历这样的痛苦。
“我死了后,老束应该会派人追杀你,去找金刀,他会帮你。”
“还有……”
这次丛朗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抠在悬崖边的指尖动了动,似乎是想再碰一下眼前人,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便笑了一下,放弃了,轻声说,“这次仇报了,就重新开始吧,以后别哭了,我会心疼的……放过自己。”
蓝景没做声,犬齿却早已把口腔内壁咬的血肉模糊,他感觉到丛朗抓着自己裤腿的手缓缓松开了,那短短的几秒仿佛被拉的无限漫长。
他看到那人嘴角带着笑,脖颈微微后仰,隐约是想叫他的名字,但最终什么也没再说,身体便跌进了底下浓稠的黑暗里。
第98章 我不走
头顶无星,风仿佛静止了,漆黑的旷野里变得如死般寂静。
蓝景在悬崖边站着,他又重新点了根烟,然后用拿枪的那只手蹭了下自己的下巴。
憋了一天的秋雨终于还是绵绵密密的飘了下来。
他的脸上有些湿润,却不知道那是雨还是无意识掉落的泪水。
丛朗掉下去,其实是没有声音的,但蓝景好像听到了颅骨撞上岩石时的碎裂声音。
他又蹭了下下巴,吐出一口烟,用这几秒的时间,压下胸腔七窍都沸腾着的剧痛血气。
十分钟后,他攀着岩石下了悬崖。
这处悬崖比上次他找丛朗下去的地方要高一些,目测垂直距离大概有五米,然后就是60度的陡坡。
这样的高度一般摔不死人,当然前提是头没先着地或者对方没身受重伤。
蓝景看着崖下一滩呈喷射状的血迹瞳孔缩了缩,然后攥着手心延陡坡慢慢往下。
没多久,他的脚步顿住了,丛朗躺在一片乱石中,胸膛有些塌陷,血从口鼻里冒出来,生死不知。
有那么一瞬间,蓝景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他的手脚都不听使唤,迈不开一步。
过了将近二十秒,蓝景僵直的身体终于动了动,蹲下身,伸手去探丛朗的鼻息。
倒在血泊中的这个人,确实是想赔蓝景一条命的,掉下悬崖时并没有护住致命的几个部位,此刻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蓝景心头不可扼制的涌上一股剧烈的心悸,但紧接着又生生被他压制住了,他把手伸向丛朗的夹克口袋,拉开拉链,从里面摸出他的手机。
蓝景拍了张丛朗此刻的照片,而后给沈白打了电话。
救护车呼啸着飞奔向市区里沈家的私人医院,沈白什么都来不得质问,穿着手术服带着一大帮主任医师,冲进了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