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退路了。
江以桃怔了怔,侧过脸去看着许岚。
许岚这会儿应该是什么表情呢?或许应当是阴冷狠毒,又或者应当是苦苦筹谋,再或者也可以是无所畏惧。
总之……
不应当是现在这个表情。
不应当是这副颓丧的、怅然的表情。
许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声道:“现如今,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可——”
那山匪还想说什么,却被许岚厉声打断,她回身指了指猎场的方向,质问道:“这盛京城的官家在我们手里,他们就算是真要去告密,应当是向谁告密?”
“太子殿下说——”
许岚挥了挥手,十分不耐烦的样子,“虽说我们听命于太子,可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在你无家可归的时候,是谁收留了你?你是太子殿下的人还是溪山的人?”
那山匪也终于不说话了,沉默了半晌,应道:“都听岚姐的。”
说完这话,山匪便领着两个小丫鬟愤愤地转头走了,最后一眼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瞪江以桃。
“姑娘——”晴柔慌忙地唤了两声。
江以桃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小丫鬟被山匪押着走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江以桃难以置信地望着许岚。
她方才说什么?她们是谁的人?
“阿岚?”江以桃忽然间鼻酸,眼前霎眼前便模糊起来。
她以为这一切都是陆朝的计谋,原来……
原来是太子殿下。
第116章 真相
……不是陆朝?
江以桃的脑海之中不断回放着陆朝倒在血泊之中的样子,耳边一声又一声响起陆朝的话。
“阿言,对不起。”
倒下之前,陆朝这样说了。
江以桃呜咽出声。
许岚沉默着,盯着云溪之看了好半晌,最后也只是干巴巴地抽了抽嘴角,同样干巴巴地安慰江以桃:“阿言,你……我——你没事儿罢?”
云溪之也不明白自己应当说什么才好,手足无措地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最后还是决定溜之大吉:“岚姐,我、我去瞧瞧那两个小姑娘怎么样了。你……唔,你待会带着阿言姑娘去休息的地方罢?”
“你先去吧。”许岚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挥了挥手就当作是示意了。
“阿言,”许岚又转过身来瞧着江以桃,软声道,“明日你的家人与那两个小丫鬟定会安安全全地回到盛京城,你莫要再伤心了,好不好?”
江以桃的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像是没有听见许岚的话一般,问道:“阿岚,你将我留在这儿是为何?”
许岚没有说话,她朝江以桃走进了一步。
“我原先以为——”
我原先是陆朝要我留下来。
江以桃哽咽着,随着许岚的步子也往后退了一步:“是太子殿下让你将我留下来,对不对?”
许岚没有回答江以桃,只是淡淡道:“阿言,雨停了。”
“是,雨停了。”江以桃霎时间像是卸了浑身的力气一般,整个人颓然地耷拉了下来,只有眼眶中不断溢满的泪水依旧不停地往下落着,掉在石块与石块的缝隙之间,掉在不知名的小小杂草上。
许岚瞧着江以桃这副样子,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沉默半晌依旧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是在心中悄悄地叹了口气。
陆朝,你真是个混蛋。
许岚在心中小声地骂着,骂完了又觉着有些难过,这股子没由头的难过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又汹涌得像是涨潮时候的潮汐,在霎那间便将许岚吞没了。
一时间,许岚甚至搞不明白,到底是将一切都放松的陆朝可悲,还是被蒙在鼓里的江以桃更加可怜了。
或者说,两个都是可怜人。
芸芸众生,都被情之一字捆绑,陆朝是这样,阿言姑娘是这样,甚至连自己也是这样。
许岚抬头去看西边烧得像是火焰一般的晚霞,算了算日子,夏日也快到了。
春日快要过去了,这些缠绕了许多年的一桩桩一件件,也应该快要过去了罢?
江以桃连哭泣的时候都是安静的,她向来与别的姑娘不一样,在别的姑娘家还在追追赶赶、你打我闹的年纪,她的肩上便已经担下了寻常人难以承受的重担。
她的幼时,并不是城南的糖果更甜还是城东的烤饼更香,再大一些的时候,她的世界中也并不是城西的胭脂好看还是城北的缎子更加艳丽。
她的人生之中,除了学也学不完的礼仪教养,便是喝也喝不完的苦涩药汤了。
直到,她遇见了陆朝。
那个趴在墙头与自己谈天说地的小少年,那个会在自己因为苦涩汤药哭泣时候为自己带来蜜饯的小少年,那个……那个总是笑得毫无规矩的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