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一会儿,他就要喊出那一句“阿言”了。
江以桃也不与陆朝再纠结什么了,左右从陆朝口中是再也套不出什么话了。
“十三王爷,日后以桃给你发帖子,你可莫要托辞不来。”江以桃转身往前走了几步,轻声细语地与他打着商量,“阿李也是在的。”
江家六姑娘在与他有什么干系。
陆朝皱了皱眉,忽然间才想起来他与这江以李的关系,冷声道:“若是我不去,五姑娘又该如何?”顿了顿,他又说,“哭鼻子么?”
江以桃还是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能如何。你会来的,十三王爷。”
说话这话,江以桃也不等陆朝的回话了,自个施施然地就往前走。她的脊背挺得直,那两个跟在身边的小丫鬟此刻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只有她一个人慢慢地走在小径上。
石榴裙的裙摆蹁跹起来十分好看,卷起那些掉落在青石板地上的桃花花瓣,那些花瓣在裙边打了个转儿,又轻飘飘地掉回地上去了。
陆朝站在原地自顾自地笑了会儿。
阿言还是阿言,拿捏他总是这般得心应手,仿佛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他就甘心成为小姑娘的俘虏。
多可怕。
陆朝轻叹着,跟着江以桃的步子往前走去,自始至终,他都与小姑娘保持着一段十分克制与谨慎的距离,就那样远远地跟着。
小姑娘走路的时候脊背挺得直,像一只高贵的白鹤,只瞧着都十分赏心悦目。
这说长不长说短也并不短的一段路,陆朝这一走就好像是一辈子。
小姑娘在前边徐徐地走着,他就这样在后边缓缓的跟着,视线从未从她身上挪开过,好像这天地间除了前边那个步步生莲的背影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他的眼中,只有江以桃一人。
若是江以桃回头来看一眼,就能瞧见陆朝那眼中藏不住的缱绻。可是这一路上,她都不曾回过头,连一个施舍般的眼神都不曾给过陆朝。
若是照着陆朝本来的计划,江以桃这种种行为分明是正中他的下怀。
可是他并不开心,只觉着胸口有一股莫名的、浓得化不开的酸涩,一点点地朝着四肢百骸蔓延。像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只在陆朝身上存活的瘟疫,缓缓地腐蚀着他的身躯。
终有一日,他会成为一副空壳。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这几日里,陆朝不止一次地后悔过。
是他不应该筹谋这些,不应该将小姑娘排除在他的计划之外,不应该亲手将小姑娘推走。
若是再有一次机会,就算是死后要下无间地狱,他也要与江以桃不分你我地纠缠在一起,就算是地狱,他也要与江以桃共赴才是。
可不会有再来一次了。
这些时日中积攒的嫉妒、醋意、怨恨,终于在江以桃笑着朝宋知云奔去的那一刻,陡然间在陆朝的身体中炸开,震得他五脏六腑都生疼。
江以桃面上带着的是陆朝熟悉的柔软笑意,快步朝着不远处的宋知云走去,日光将她额前的碎发照得几近金黄,刺眼的光点在她纤长的睫羽上轻颤着,就连那在周身漂浮着的点点灰尘在此刻都成了揉碎的星光。
宋知云站在不远处,执着一把玉骨的折扇,闻言就回过头来,带着笑意看着江以桃。
他们之间,好像就是这盛京城中众人口中所说的,般配罢。
指甲刺入了掌心嫩肉,陆朝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意一般,眼睁睁地看着江以桃走到了宋知云的面前,又扬头冲他笑了笑,眉目弯弯的模样像是春日里娇嫩的桃花花瓣儿。
或许这还是第一次,陆朝不希望江以桃露出笑意。
又或许,陆朝希望的是,江以桃只对自己露出笑意。
奔腾的醋意在陆朝的身体中冲撞着,那股恶意叫嚣着叫破土而出,陆朝尝到了喉间的一抹腥甜,却硬生生地将那股疯魔一般的占有欲强压了下去。
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陆朝还要装得像个没事人一般走上前去,迈着慢悠悠的步子与巧笑倩兮的江以桃擦肩而过,恍惚间听见她软着声音喊了一句。
“陆朝。”
再回神自然是什么也没有,小姑娘正与宋知云有说有笑的,甚至是连自己与她擦身而过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面上的笑意依旧灿烂又耀目。
走出了几步,陆朝又停下脚步回眸去看,在那一瞬间,江以桃也的视线也正好掠过了宋知云,稳当当地停在了陆朝的脸上。
江以桃的视线飞快地又挪开了,可在那一刹那,陆朝清楚地瞧见了她眼中的欲语还休,瞧见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期待与希翼。
真是个傻姑娘。
陆朝转过身去,假装没瞧见小姑娘那眼神,冷着一张脸走到了前边的亭子去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