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有一日, 九幽潭中突然延伸出一条水脉,由极西之地,直汇入东方的浅湾,堪堪将那些被熔岩灼穿的窟窿填上。
这道水脉正是后来的沉溪,而那处浅湾,因是唯一与凡世星月相连之所在, 便被命名为月汐湾。
沉溪非是寻常水域, 除却墨家之人,无人敢渡。
即便那处水域会“吃人”,在世人眼中,也好过捉摸难定的熔岩之怒。
再之后, 熔岩不断下沉,竟再未滋扰过这方小世界。
人们视沉溪为天降福泽, 认为是神明引来拯救幽明界的神圣之水, 连带对能渡此水的墨家人, 也一并视为神明派来的使徒。
只是经年累月, 过去的那些熔岩地陷,皆已消弭。
唯余月汐湖底,那道已被封印隔绝的深坑,仍与深陷于地底的热浪相连。
月汐湾本属红衣使所辖,而湖底的那道封印,也只能由她开启。
花清染随她来到月汐湖畔的时候,恰巧与同时来此的墨希微一行,碰了个对面。
她见着南宫别宴,习惯性地弯起眉眼,刚想开口打个招呼,却瞥见他身旁脚步欢快的少女。
那抹杏色衣裙明亮可人,倒是很配她。
花清染几欲出口的话,便生生咽了回去,只依照礼数同对面几人施了一礼。
祝眉瞥见她的神情,扬了扬唇角,转而对来人福身道:“墨宗主,南宫世子。”
她的目光在那少女身上打量了一番,不禁笑起来,“洛璎公主生得娇贵,二位怎么将她也带来了。莫不是,公主缠世子缠得紧,片刻也不愿分开吧。”
洛璎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哪里经得起这般玩笑,当即面上一窘。
“谁、谁要缠他了!分明是墨先生带我来的!”
她涨红了脸,指着祝眉就骂,“你是何人,怎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礼!”
墨希微见状,在她高抬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算作安抚。
而后对祝眉拱手道:“红衣使见谅,在下会看顾好洛璎公主,不会误了正事。”
听他如此说,祝眉便也不再调笑,正色道:“既然是墨宗主的意思,祝眉自然没有异议。”
南宫别宴悻悻摸了摸鼻子,自觉退开一步,与身边那二人保持着距离,目光不自觉看向一旁垂眸不语的花清染。
自那次沉溪一别,他已许久不曾见过她了。
虽然一早便知道她与锦夫人再度移魂,今次见着她原本的面容,南宫心中仍是有些惊讶。
那姣好面容上的一点泪痣,俨然是他曾在葬花陵中见过的模样。
果然是她。
如此看来,自己初次闯入葬花陵时,所见到的那个小花灵,应该就是她。
那时她还未移魂至锦夫人的身体里,故而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本性所使的娇俏。
而后来见到的那个温婉模样,大抵是因为由锦夫人魂魄主导的缘故。
难怪那时再见着她,总觉着有一种莫名的割裂感。现下换了回来,远比先前顺眼多了。
可初见之时,她分明也醒着,还同他搭话。为何之后却似失忆了一般,全然不记得他了?
难不成,郁轩他们为了引她结契,故意抹去了她移魂前的记忆?
糟糕,若那一眼定情的传言为真,自己岂不是误打误撞,夺得先机了?
一想到此间流传的花灵结契之说,南宫别宴不禁多看了她一眼,竟莫名有些心虚。
花清染自打见着他,便一直低垂着头,比起以往沉默了许多。
南宫别宴看了她许久,心底自是疑惑,忍不住上前几步,对她道:“哎,几日不见,变小哑巴了?”
花清染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连忙低下头,涩声应道:“南宫世子。”
“你怎么了?”
她表现出的疏离,任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
南宫不知何处惹了她,一时茫然,见她不欲多言,也只好识趣地不再出声。
洛璎见他吃瘪,立时得意起来,“还能怎么啊?臭柿子人嫌狗憎,人家都不愿意搭理你。”
“嘿,小丫头片子,有你什么事?”
“我说错了吗?臭柿子臭柿子臭柿子!”
洛璎一边骂着,一边冲他做鬼脸。
原本安静的湖畔,因着吵闹声,也逐渐喧嚣起来。
花清染在这阵喧嚣里愈发沉默,不动声色地绕到祝眉身侧,将自己与那吵闹声隔开。
祝眉看了她一眼,指尖绕着垂在胸前的那缕耳发,柔声开口道:“好了,都别闹了。”
吵嚷的二人终于停下,便听她继续说道:“子时将至,月汐涌动,正是开启炼狱之门的好时机。咱们也别多耽搁了,墨宗主,你说呢?”
墨希微略一点头,当即聚起灵力,抬手对着那片深湖。
只见深不见底的湖水,在灵力的催动下,立时翻涌起来。似有无形的力量将湖水从中劈开,卷起千重巨浪,湖底的景象瞬间展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