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算看到了希望,这才回过神来,抬眸对那虚影道了声“多谢”。
花若锦淡淡笑了笑,不再打扰他们,回身离开时,目光终于落在那失魂落魄的郁轩身上。
“轩哥,好久不见。”
听到她的声音,郁轩恍然抬眸,却在目光相接时,逃也似的错开视线。
“阿锦,我……”
他踯躅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花若锦笑了笑,柔声道:“这一次,我真的要走了。”
葬花陵已毁,花灵之魂再也不用受此束缚了。
这话令郁轩痛苦万分,他挣扎着看向她,目光中透着恳求,“能不能,不要走……”
“我也不想啊,但生死有命,我早就是已死之人。那禁术,别再用了。”
花若锦见他还欲挽留,眼中流下一滴清泪,“轩哥,你对我,执念太重。但你心里的那个人,真的还是我吗?轩哥,你还分得清吗?”
还分得清吗?
还是说,只要那具肉身还是“花若锦”,无论里面是谁的魂魄,都无所谓呢?
花若锦终究没有等到郁轩的回答,她的残魂本就虚弱,支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在她魂魄消散时,向来端肃的城主大人,终于放声大哭。
*
据说花魅在外肆虐屠戮的时候,是红衣使站了出来,将掩月轮与藏星杖合二为一,带领溃不成军的禁卫,一举清剿了余下的邪祟。
这场血流成河的闹剧,至此终于结束。
葬花陵损毁得很严重。
白昙花海一夜枯萎,甬道坍塌,十二根白玉廊柱尽数折断。月台正中凹陷了一道深坑,里面隐隐还残存着一滩血迹。
宫中殿宇损毁大半,幽明殿前的宫道满是沟壑。
但第二日,那些沟壑里无端生长出几枝白昙。
宫人们都觉得稀罕。
这种花,往常只开在葬花陵。而今花海毁了,却又一夜间,开在这幽明殿前的残垣里。
倒是头一遭。
但更离奇的是,除了殿前这几枝白昙,其余花木却相继凋零。
就连墨府西苑里植的那几株榴树,也未能幸免。
只有郁轩和南宫别宴知道,这是幽真的诅咒应验了。
孤阙的尸身没能保存下来,修为尽失的下场,总也逃不过一个灰飞烟灭。
祝眉倒是很平静,她抱着合为一体的藏星掩月,在他的灵前跪了三日。
第三日时,郁轩派人请她过去。
“你师父生前,曾为你请了一道赦令。”
郁轩高坐金台之上,眉目间满是疲惫,昔日冷厉之色,再不复见。见祝眉抬头,他道:“待幽明界安矣,可允你重回凡世。如今大局已定,是去是留,皆随你意。”
祝眉怔怔听着,一时忘了回话。
师父弥留之际,也的确曾说过让她离开的话。
郁轩倒也不急着让她做决定,只道:“你去吧,想好了,可随时来与本座说。”
她垂头应是,便退下了。
花若锦离开后,郁轩命人寻了一块等身高的上好玉料,无事便关在房中亲自雕琢。
他想,阿锦如此狠心,什么也没给他留下,他总该为自己留些念想。
玉料温润,最是配她。
他的雕刻功夫也是极好,不出几日,那玉料便成形了。
可就在他精心雕琢出石像的眉眼时,却惶然发现,石像的右眼尾处,赫然浮现出一点微瑕。
许是天意,抑或巧合,那点微瑕像极了那人的泪痣。在这张花若锦的面容上,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郁轩颓然跌坐在地,他忽然想起花若锦最后对他说的话。
还分得清吗?
他痛苦地以手掩面。
分不清了吧。
早就分不清了。
*
那日之后,南宫别宴带着花清染回了墨府。
外面满是血腥气,唯有远在西南一角的墨府,尚且算得上干净。
花清染从昏迷中醒来,是在第五日。
血砂珠固住了她的神魂,填补上她耗尽的灵力,却已无法再让那染了霜雪的长发变回原样。
南宫说,这样也好看。能保住她的性命就好,其余的,他会在往后的日子里,一点点弥补。
他憔悴了许多。
这几日他昼夜不歇地守在她身边,自己身上的伤却只是草草包扎了事。到花清染发现时,已隐隐有些化脓了。
她鼻头一酸,忍不住又掉了几滴泪,一言不发地替他清理好伤口,便自个儿生气去了。
联想到之前种种,南宫心里当即没了底,连忙凑过去向她赔罪。
“染染,我错了,你理理我呀。”
花清染别过头去,“你有什么错?”
南宫别宴道:“我不该瞒着你,在你的事情上不该犹豫,不该让你受伤……”
花清染听不下去了,“是你不该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