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黑手党那边的人。”斑淡淡道,“显然他们是铁了心要在伦敦扎根。”
“还好之前您就有先见之明,让莫兰上校替了您的身份。”
斑并不理会他的阿谀之词,只面无表情的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放下那本笔记起身:“对方很狡猾,不同于一般的对手,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让人加强对伦敦的控制,从现在到圣诞节之前,将每一条暗线埋伏好,严加戒备,我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最近的账本呢?”
绝从斗篷里掏出一本湿濡的黑皮书:“以防万一我一直随身带着在,虽然之前落水打湿了,但字迹应该还是清晰的。我和莫兰上校都已经核对过……”
“你们所见的不过是一堆数据,”斑从他手中拿过黑皮书,“如果只是要管理资产,还用不着我亲自审阅。你知道伦敦的命脉在哪里吗?”
“它的经济。”
斑摩挲着手中黑皮书湿软的封面:“英国靠着殖民地在世界各地扎根,经济就是它繁衍生息的关键。这是这个时代最致命的一点。一旦掌握大半个伦敦的财富与商路,就等于扼住了整个城市的要害。现在的我们已经做到了这一点,而黑手党如果要插手,也必定是从这里下手。”
“整个伦敦的经济都是由您雕刻的艺术品,您必不会让他们有机可乘。”绝讨好卖乖的奉承着,注目着斑回到千手柱间的卧室,极轻微的叹息一声。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继续开始擦拭壁炉,擦到一半,他觉得不对,走到了厨房。
锅里的水早就烧开了,沸腾得咕噜作响,旁边还摆放着清理好的蛇肉,可是负责烹饪的人却一言不发的坐在角落抽着一支手搓烟。
“你瞒着大人躲着厨房抽烟真的好么?他最讨厌烟味。”
带土咂咂嘴,也不抬头:“你客厅收拾完了?”
“还在擦壁炉。”
“你不觉得少了些什么吗?”
“什么?”
“刚才我杀完蛇,在客厅发现了这个。”带土抖了抖烟蒂,吐出一个烟圈,闷声闷气的开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斗。
绝接过来看了看,摩挲着那干净光洁的石楠根烟斗面:“怎么?”
“关于千手柱间的资料上,明确写着他喜欢抽烟斗烟,是个老烟枪。可是他的烟斗里,却已经很久没有填装过烟丝了。整个房间都不曾找到与烟草相关的痕迹。”带土从绝手上拿回烟斗,对着光看了看,“起码有一个月,他不曾抽烟。”
“也许是在戒烟吧。侦探的思维总是莫名其妙的。”
“是因为我叔搬进来了,所以他才戒的烟。”
绝愣了愣:“你刚才都听见了?”
带土深吸了口烟,站起身,然后将烟头踩灭:“别真把我当傻子。”
“你这是要去……”
“我得去和他谈谈。”
“你有把握吗?大人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说服的。”
“我不是去说服他,我是让他认清事实。”带土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发,“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故意接近自己最危险的敌人,然后伺机除掉他。可是现在呢?他的对手为了他戒了烟,而他还帮他的死敌处理蛇毒。绝,你想过没有,”他停顿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旦我叔他做不了宇智波斑了,他和千手柱间会怎么样?他不是一向觉得自己很聪明吗?为什么认不清这么简单的道理。”
带土将手在身上擦了擦,几步走到了卧室门口,思考片刻,还是没有敲门,手搭上门把,径直推开。
天已经蒙蒙亮了,卧室里并没有开灯,只从窗帘的缝隙处漏进一点光亮。千手柱间还在床上躺着,睡得沉沉的,脸色还带了些病态。而他要找的谈话对象,就坐在被搬到床边的椅子上,借着这样晦暗的光线翻看着一本黑皮书。
他一贯冷峻的表情在此时此刻竟显出了一种难得的柔和。
斑察觉到他开门的动静,抬起头冷冷道:“我不吃蛇肉。”
“……”带土沉默半晌,低声道,“我们谈谈吧。”
第八章
斑推开二楼自己卧室的门,领着带土进了屋,然后将门随手关上。
“说吧,你想谈什么?”斑拉开柜子,从里面找出一套洗熨平整的衣物丢给身后的青年,嫌恶的皱起眉,“把你身上那身湿衣服换了。”他的目光随即从带土的裤腿上的一点烟灰一扫而过,“你下次再抽烟我就把你的嘴给缝上。”
带土默不作声的抱着衣服,斑也懒得理他,自顾自在床前坐下,继续翻开手中的黑皮书,拿起床头的铅笔勾画出一些数字。
“听绝说你们遇上了狙击?”他翻过一页,仿佛漫不经心的开口。
带土利落的换着衣服,因为参过军的缘故,他的动作里还带了训练过的利索。衣物褪下的时候,半边身躯的伤痕清晰可辨,伤口的缝合疤痕看起来扭曲可怖。“我估计了一下狙击点,应该已经达到了狙击枪的最大射程,要在当时的风速影响下瞄准只点了一盏灯的车厢引爆炸弹,应该是受过军方专业训练的狙击手。”带土一边说,一边穿上衬衣。
斑拿着铅笔草草演算着什么,随口问:“和你比呢?”
带土像是被戳到痛处一样整个人一僵,随即他继续穿衣服的动作,佯装平静的回答:“如果是我负伤前,那种情况不需要炸弹也能得手。”
斑也不做评价,拉开抽屉找出一张废弃的纸张,继续着手自己的计算:“我之前给你说过的手术,你不考虑吗?”
“没必要。左边眼睛又不是看不见,不过是以后不能再瞄准狙击而已。”
带土穿上裤子,系好皮带,抬头的时候环视了一圈整个房间——算不得宽敞,采光一般,看起来乏善可陈。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宅子里装点着名画,家居摆设考究,衣物饰品无不做工精细的人会呆的地方。
斑抬起头,看了眼穿着自己衣服的后辈:“这么多年也没见你长高多少。”
带土看了看袖口,嘁了一声:“没差多少。”
“你不是说要找我谈谈吗?”斑面无表情的放下手中的笔。
带土一抬眉,片刻后转过头看着素白寡淡的墙壁:“一开始是想和你谈谈的,但是看见你刚才坐在床边守着千手柱间的样子,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挽着袖口,“我提醒过你,‘别在这里呆上瘾了’。但显然你并没有听进去。”
“你是在向我说教?”斑嗤笑一声,一切情绪冻结在眼底,看向带土的目光微冷。
“我是为你好!”带土被他的态度激怒,忍不住抬高了嗓门,吼出这一嗓子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却只能色厉内荏的说下去,“是你自己说的,千手柱间将是一个棘手的敌人。而你现在呢?和这个敌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你有无数个机会可以除掉他,甚至在刚才,你只需要放任他在那里不管,就再无任何后患。你忘记他炸掉那批军火的事情了吗?”
斑将注意力又转回了书上:“已经失去价值的货物没有再惦记的必要。”
“我不是和你讨论价值取向的问题。你现在是根本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带土心想自己吼都吼过了,索性破罐破摔,抽走斑手上的书丢到一边,“好好听我说!我不管你和千手柱间发展到哪一步了,虽然我觉得你们两个男的也发生不了什么,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现在可以冲你笑得温柔体贴,但一旦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还会这样对你吗?你守在他床边,看着书等他醒来,是,看起来是很浪漫,可是这些浪漫都是阿帕特⑴编织的假象,你们活在谎言的庇佑之下,迟早有一天会酿成大错。”
被拿走了书的男人难得没有恼怒,只随手把玩着铅笔,冷峻的眉目没有丝毫动容,听到最后,他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如果他知道了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