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快的翻过粗糙的纸页,浏览过上面的记录,男人的神情渐渐冰冷,他转头看了眼时间,按理说这个时候柱间应该已经回来了。
合上笔记,将它放回原来的位置。斑没有在书架前多逗留,毕竟某种意义上,这里存放着属于千手柱间的很多隐秘,他无意窥视。
只是转身时,他瞥见了“M”那一栏,踟蹰了片刻。
那一栏的最后一本笔记只看书脊就知道与别不同,没有被时常翻阅的痕迹,看起来更为崭新,也保存得更好,像是一个被尘封的秘密。斑默然片刻,放下的手再度抬起,抽出了那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
扉页上书写着“Moriarty”这个名字。
斑长久的注视着这几个字母,片刻后翻过扉页继续往下看,里面大多记录的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资料。平铺直叙的描述看起来平淡无奇乏善可陈,像是道听途说来的一些琐屑,毫无价值。他多留意了一眼日期,那是他们在赌场相遇之前。
再往后翻是空白页,斑并不就此罢手,继续翻了几页,发现他在某一页上,潦草写下了一个单词,几乎霸占了一整页,与他一贯端正内敛的笔迹大相径庭。
Opponent。对手。
男人目光微动,尽管他努力克制,但手指依旧不由自主的颤栗。他微微弯起唇角,手指摩挲过那墨水书写的字母。他在书架前站了很久才回过神,将笔记本合上时,突然发现最后一页似乎还有内容。
这一次的笔迹深刻而克制,几乎可以想见那个人书写时的缓慢与郑重。
而他本来不该以这样的姿态书写这样的内容的。
一种极细微的情绪像是一只尖牙利齿的虫蚁,啃噬着心脏深处,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他。宇智波斑一手扶着墙壁,他想自己只是有些贫血,所以才觉得脚下不稳,而不是因为那些措辞而生出软弱。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呢?太不可捉摸,太难以把握,如此荒唐,如此苍凉。
门外有敲门声响起,男人蓦地清醒过来。他撕下笔记的最后一页,匆忙的折起,藏进口袋,然后把笔记归入原位。做完这一切后,他仍然有种难以的心虚,但面上却不带是好表情,走到门前,拉开了门。
“柱……”斑看见外面站的人眉头一挑,“怎么是你?”
绝缩了缩脖子,但随即还是低声开口:“大人,有件事情……”
“进来说。”斑侧身让他进了屋子,关上门,目光从绝略显复杂的表情上扫过,“发生了什么?”
绝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最后将一份信递到了斑面前,沙哑着嗓子老实禀告:“半个小时前,大蛇丸传信过来,我们看过之后觉得,必须要赶紧告诉您才行。”
斑站在门口打开了那份已经被拆开了的信件,看罢之后的下一刻,信纸已经被他捏作一团。绝从来没有见过目光凛冽到如此地步的宇智波斑,那双眼底仿佛藏了千刀万刃,他唇线抿紧,手握成拳,开口时冷沉的嗓音让人不寒而栗:“带土呢?”
“还在Le Rouge et le Noir。”
“去找他过来,”斑克制着盛怒,缓慢发话,“记得隐蔽行踪。”
“大人,您这是……”
“快去。”
绝知道这个时候多话,下一步被捏碎的就是自己的喉咙,他不敢再耽搁,赶紧溜了出去。
斑展开被自己捏皱的信笺,看着上面的内容,微微眯起眼——
致Professor Moriarty,
为表诚意,我已经为您清除了在伦敦的最大阻碍,还希望您认真考虑我的提议。在利益面前,一切都是可以谈判的。
我将恭候您的大驾光临。
第二十九章
“我又看见在天上有异象,大而且奇,就是七位天使掌管末了的七灾;因为神的大怒在这七灾中发尽了。我看见仿佛有玻璃海,其中有火掺杂。”
陆地上从来没有燃起过这样大的火,一眼看去,这种难以定义的物质连接了天与地,让人分不清火是从地面燃起冲到天际的,还是天空裂开,降下连绵的火雨。柱间发现自己站立的位置是唯一一片不曾被火烧灼的地域,视野混沌,五内俱焚,难以分清更远的地方是怎样的光景。
柱间踏出一步,突然觉得地面崩裂,其间生出了苍青色的藤蔓,仿佛脚步在地上生根发芽,长成通天大树。大火将树木点燃,愈燃愈烈,行走在火中,辨不清方向,看不清前路。这是何处,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主神,全能者啊,你的作为大哉,奇哉!万世之王啊,你的道途义哉,诚哉!主啊,谁敢不敬畏你,不将荣耀归于你的名呢?因为独有你是圣的!”
他说不出这是怎样的一片诡异场景,一步一步近乎麻木的行走,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低沉咏唱。他知道这些出自《启示录》的话语,讲述的是倾倒七碗之灾。神将盛怒斟于碗中降下,给人世带来无与伦比的灾难。
这么行尸走肉的踱步向前,渐渐的,火焰变作了脚下鲜红的地毯,笔直的绵延向前。细软的容貌踩上去过分柔和,让他生出一种踩空的错觉。吟唱声还在继续,却又显得格外遥远,像是来自天的尽头。
风将一片纯白送到他的面前,他先是以为天上落了雪花,随即才发现那是白蔷薇的花瓣。似有若无的冷香弥散在空气中,指引着他继续向前走去。随着他缓慢的前行,脚下的花瓣渐渐多了起来,一点一点铺陈开,像是在迎接他的到来。白色的蔷薇在深红的地毯上分外显眼,行走在红与白的交错中,内心突然升腾起一种不安。
“啪”的一声脆响,柱间感觉踩到了什么细碎的东西,他低下头,发现在一片白蔷薇中,不知何时混进了一截森白的骨骼。
人的骨骼。
他加快的步伐,同时仔细打量起四周,在素色花瓣的掩映下,散落的白骨愈发密集。
地毯的尽头,是什么?
吟唱声时远时近,忽高忽低,充满宗教色彩的旋律冲击着耳膜,像是在蛊惑人心。尽头渐渐有了些许光亮,像是来自神域的光芒。但是柱间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所谓的神祗,那些教徒们所信仰的,不过是一个空洞的符号。
他快步走着,恍惚间生出一种自己是行走在鲜血之上的苍凉感。远处的景象逐渐清晰,他依稀看到了地毯的尽头——那是一个华美的座椅,漆金的扶手,深红的绒垫,上面端坐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一片素白垒砌在座椅的背后与四周,将他簇拥。
那是一个坐姿傲慢的男人,他的右腿搭在左腿上,裤腿平整笔直,愈发显出他身形的修长。在他黑色的皮鞋下,倒落着几个森白的头颅骷髅。
属于人的肋骨与头颅点缀在白蔷薇间,像是在朝拜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男人十指交叉,随意的平放在腿上,乌黑的手套下他的手腕苍白如玉器。宽大的黑色风衣搭在他的肩上,伴着男人端坐的身形随意的垂出褶皱,宽大的下摆从座椅一直垂到地毯上,像是被染上了一层鲜血般,色彩逐渐与地毯过渡为一色。晦暗中的光从他身后照下,黑色的西装,黑色的领带,内里的白衬衣翻着规整的领,两侧领口花纹勾结的金色领夹间牵出两道细细的链子。
“第七位天使把碗倒在空中,就有大声音从殿中的宝座上出来,说,成了!又有闪电、声音、雷轰,且有大地震,自从地上有人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大的地震。那大城裂为三段,列国的城也都倒塌了;神也想起大巴比伦来,要把那盛自己烈怒之酒的杯递给他。”
吟唱声在柱间看清楚男人那张面孔时变得响亮而真切。
黑发蓬乱而凌厉,长得披在背后,碎发在额前自然分开垂下,一边挡去了他半边面容,一边随意的落在脸侧,将那只目光冷淡的眼睛衬得愈发深邃疏离,其中仿佛盛了血光。刀锋似的眉微扬,眼底的轮廓很是明显。这样一张英俊而没有表情的脸上,男人的唇抿成一线,如同中世纪教堂里的冰凉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