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小柳左跳右避,闪无可闪,眼睛背贴木架,忽地反手抓起根铁条,唰啦格住剑刀——糟糕,铁条竟然被削断!
“你——”急忙一歪头,剑刀嵌入木架,小柳刚要再说话,倏然间看清徐伯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曾经在剧痛中,依然清澈明亮。
而如今,俨然是一潭浑水!
徐伯人发出一声低吼,剑刀一挥,刀式源源不绝。
“可恶……”小柳突然抓过架上各种木石铜铁条,劈头盖脸向徐伯人和剑刀打去,一阵纷乱,挡住了徐伯人视线。
俟尘埃落地再看,小柳,已经不见了。
剑刀当胸一横,徐伯人也不动。
屋中一片静寂,除了心跳。
“噗嗵、噗嗵、噗嗵……”
徐伯人霍地长身而起,直扑屋梁!
小柳飞落。
徐伯人自梁上飞扑。
小柳一纵,再度牺身梁上。
“真是……”右肩一个血洞,小柳捂着肩膀,“我点穴功夫还未练到火候,怎么办?难道说他们师徒‘不许别人靠近’的规矩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可是刚刚都没有事——试试看!”
正想着,徐伯人再次扑来!
小柳一跃而下,伸手,抓过自己带来的黑盒子,忽然心里一动,“……对,他手里奇怪兵刃应该是刁庆留下的‘剑刀’了……”又把盒子放下。
——来吧,反正我死不了的。
徐伯人,连刀带人,纵落,飞斫!
小柳不闪不避。
觑定徐伯人,倏地大喝一声:“开——”
整座屋子,震得好像跳了一跳。
林中鸟雀唰啦啦成群惊起。
溪流顿了一顿。
连天边的云,也因此停了一停。
徐伯人动作,亦慢了一慢。
——此时,手上忽然一凉,接着就是一轻!
小柳一锅水泼过去,夺过剑刀。
扬手,剑刀划一道长虹,落进不远处,淙淙溪流。
再看徐伯人,怔怔立在那里,蓦地双膝一软,一跤摔倒。
小柳急促喘着气,不由一声咳嗽,倚在门框,唇边渗出丝丝血渍。
——“佛门狮吼”,非内力精深者不敢用,用时亦大耗心力。
小柳不过十四岁,勉强算作少年,也不过是个大孩子。
受创不轻。
而除此之外,恐怕别无良方。
小柳判断,徐伯人向己进攻,全因手中那把剑刀所致。剑刀性烈、性刚。
所以先竭尽全力大喝一声,使得徐伯人受慑心神一凛;再将冷水泼去,以冷制热,剑刀受激一顿——人刀僵住的一刹那,出手。
夺过剑刀,刀柄仍然火热。
小柳当机立断将之抛入水中。
清浅溪水缓缓流动,剑刀安然躺在水底。
比一般刀略窄,一侧为单刃,另一侧中间凹下而成锋利U形,双刃并排,刀身血槽暗红,经水流而不褪色。刀锷镌虫鸟古书,乍看似花纹图案,仔细辨认却是篇文字,非谙于吴楚古语者不能读。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
12、第五章交情(2)
回神,清醒,自己躺在地上。
痛、冷,听得撕扯声。
——身边有人!
“小柳,你……”艰难回过头来,动一动,伤口就彻骨地痛,头疼反到好一些。
小柳已干脆脱下外衣,撕成一条条,右肩赫然一处伤口,周围凝大片血渍。
而且,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得很!
徐伯人突然感到心悸,因心虚而心悸:“我……抱歉……”
小柳哼了一声:“醒得到挺快——你手指头还能不能动?”咬住布条一头,左手拿着另一头,往肩上缠去,含混不清地道。
“我帮你。”徐伯人倚着床角,费力坐起来。
小柳坐在他旁边,他默默给小柳包扎、打结。手指冰冷,碰到小柳肌肤时,小柳一颤,没说话。
徐伯人将结子打好后,才慢慢开口;“小柳,我欠你的。”
“嗯,先欠着吧。你打算怎么还?”小柳不咸不淡地道。
“我——当时,虽然控制不住剑刀,但我确实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险些、险些杀了你……”徐伯人内疚道。
“哼哼,你?杀我?就凭你?杀我?”小柳不屑地撇嘴,一任徐伯人的心凉下去。
——自己的行为,的确不可原谅。
半晌,徐伯人叹息一声:“你要我怎么做,才不生气?”
“我说话,你肯听?”小柳白他一眼。
徐伯人迟疑着,点点头。
“好——”小柳这才站起来,“这里有没有被褥?”
“柜子里,不过很久没用过了。”徐伯人一愣,还是回答。
小柳抱过被褥铺在床上,皱眉:“你小时候的?几岁就不用了?”
“九岁。”
“怪不得短——自己站起来。”小柳冷冷道。
徐伯人忍痛起身。
“躺下。”小柳说罢,回身生火,又端锅出门,取了水回转,烧水。
徐伯人疑惑望着他忙碌背影,心里觉丝丝寒意。
纵是夏季,山中本凉,清晨更觉寒,况他重伤在身,不由打个冷战。
小柳会要他作什么?小柳会作什么?他应该怎么道歉?徐伯人不知道答案,他脑中已经是千头万绪了。
出神之际,忽身体被挤了一下。
惊觉——小柳已和他并肩躺好,伸出双臂,很小心很小心地,避开他伤处,揽住他,贴上他脊背:
“这样,会暖和一点。”
——徐伯人愕然。
回头看,小柳正笑嘻嘻地看着他说话:“白板,你还认真啊?在我怀里暖一下!要说欠,我不是还欠你那一推嘛?看你刚才吓的,呵呵,我没事啦。”
见徐伯人无语,又道:“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取暖方式了。无论刚才发生过什么,我们现在不是都活着么?已经足够。”他声音很轻,也很真诚。
徐伯人一直沉默,片刻后才道:“你认识我师父?”
小柳先顿了顿,才道:“一面之交。怎么?”
“果然,是你。”徐伯人又叹了口气,“我想,你不姓柳。你从未说过自己姓柳,对不对?”翻身,直视小柳。
“哦?好像我是没这么说过。”小柳眼神有些警惕。
徐伯人一板一眼地道:“孟,孟渊,孟怿柳。”
“哈……哈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不会是你师父——”小柳干笑几声。
“我曾经见过你背影,也记得你瞪大双眼的表情。虽事隔多年,神情依然未变。”说到此际,徐伯人不禁淡淡一笑,浅浅的有点凄凉,“你不必装鬼脸了,师父在你走后,对我说过你的姓名家世。”【该故事附于文后,即“外一篇”】
“就为我的家世你才紧张?怕我家找你算帐?”小柳微微失望——又是家世,别人眼光马上就不一样,徐伯人怎么也不例外……
“不,不是。”徐伯人摇头,“担心你生气的原因,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跟你在一起,特别得心应手。比如说,在结客刀厅中我一出声你就把齐伟均留给我,在地下暗道前面同时出手……算不算默契?”
“没错啊,还有呢!你在暗道把我推开,我一个眼色你马上明白。”小柳接口。
两人目光相接,不由同时一笑。
“你是个好搭档。”小柳又道。
——搭档?徐伯人理解自己的感觉了,展颜一笑;“你也是。虽然你说话不客气,我知道其实你关心人,心里留意很多事。”
“那当然——原来,你是怕失去我这么个好搭档,才吓得要命啊。嘿嘿,尽管放心,我命硬得很!”见徐伯人诚实目光中肯定的神色,小柳暗暗舒了口气。
“我能不能问问,你是那么重要的人,为什么会甘心冒险?”徐伯人道。
“历练自己喽,现在不积攒经验,将来怎么有能力做大事啊。而且现在多交朋友,也是好事情——嗯,我也有个问题:为什么你说‘不会’跟女子打交道?”小柳笑眯眯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