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黑子知道不能太早下定义。真正不盲目的爱,是建立在足够了解自己和那个人的基础上。
自小的经历使他不够自信,甚至有些自卑。这样的自己,真的有资格站在这个人身旁吗?自己真的可能是被爱着的吗?他是能够做到什么的吗?
同样身为男性,却有了爱欲,真的会长久吗?并不是太在意他人的看法,只是对未来不确定的不安。
人无完人,赤司并不是神,只是普通的人类。所以才会和他一样,渴望着用“爱”来化解孤独。
然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如果当时救下赤司的并不是黑子,而是别的什么人,他也会这样对待那个人吗?
有些感情一旦意识到就无法轻易丢掉。哪怕知道是圈套,都不能回头。仿佛有一根红线套在了他的手指上,另一方不知连在何处,却能够感受到那头传来的牵制。
猜疑是人类的天性。最好的可以激励人,而最坏的却会伤害人。
心底传来一阵阵刺痛。
扼制住负面的想法,黑子走神的途中突然被挡住了身体。
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差点撞到别人,赤司伸出手环住了他。
「抱歉。」
舒展了微微蹙起的眉宇,黑子晃神的说着。
「没事,比起这个。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哲也会走神吗?」
赤司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僵持的手并没有放下。
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逼迫。
真是狡猾。
被那双眼睛盯住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无法撒谎。
于是黑子选择了沉默。
这样软弱的想法被赤司听见了,会让他失望吧。
黑子调整了一下僵硬的面部表情,游移了目光。
「不想说?」
赤司放下了手,然后将手掌和他的重叠在一起。
「那么就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好了。」
没有去过问对方突然牵住自己手的原因,黑子感受着陌生手掌传递过来的温度,悄然缩短了掌心的距离。
赤司心情似乎莫名的好起来,唇角带上一点笑意。黑子悄悄的转过了头,凝视着赤司愉悦的侧脸。
难道已经被看穿了吗?
赤司君,真是个很温柔的人。
不知觉的脸有些升温。手掌也跟着发烧。
-7
分开是因为赤司说他有东西掉在了祭典的会场里,用莫名其妙的理由支开黑子一个人离开了。
潜意识的觉得有哪里不对。
如果只是掉了东西,为什么不能让他一起去?开始还很挣扎,对相信之人的话语产生怀疑是需要强烈的决心来动摇的。一联想到可能发生的不测,他就全然不顾了。
黑子调头后尽全力的往回赶,而在哪里都没有看见赤司的身影。那抹无论何时都耀眼得如同光明一样的赤色他是不可能漏掉的。
赤司君会在哪里?
黑子哲也没有预测的神通,失去了唯一的线索,只好站在原地等待。就这点而言,黑子哲也的固执就彻底体现出来了。
能不能等到都说不定还执意留下来。
与其让所有的可能性都丧失,不如将希望投掷在渺茫的光亮上。
一个个可能性在头脑里冒出然后消失。
如果是赤司君的话,一定没问题的。但是为什么……我会如此不安?
不好的预感震荡着脑海,黑子一个人站在街道上用坚定的目光望向道路的另一头。
一定要没事啊。
初春里柔和的阳光渐渐改变着色调,天色愈来愈暗。然后,夕暮将至。腿部的麻木感并没有让黑子放弃。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是完全没问题的。
一遍遍的做着无用的祈祷,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就在这个时候,他好像听见了某个人的声音。
赤司君?
就好像在这附近一样。
于是他开始了无畏的呼喊。
「赤司君?你在吗?」
心脏开始铿锵有力的跳动。
「赤司君!听到的话请回应我!」
循着未知的方向,他来到了一条内街。昏暗的巷子里看不清人或物,只有摸索着潮湿的墙壁慢慢向里面移动。
然后,黑子哲也看见了他所期望的那个存在。
赤司征十郎手中正握着那把初次见面时所看过的匕首,匕首的尖端插在一个黑衣蒙面的人身上。那人还有气息,正在尝试着挣扎,胸口的血水流淌下来汇成一滩。
「哲也?」
被唤住后黑子才从木愣的状态恢复过来。虽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仍心有余悸。大片大片的红色染得眼前发昏。
「赤司君……」
有很多想要询问的东西,又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所以他只是轻轻的唤出了他的名字。
好像这样就可以找回现实感,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这可不是在做梦啊。他能够清晰的感知到意识的流动、环境的真实。
黑子哲也并不了解赤司征十郎。
他的故乡是哪里,为什么身负重伤,经历过了怎样的人生,他全然不知。
黑子想他是害怕去过问的。真相会拉大他们之间的距离。谅解带来痛苦,可是一无所知带来的同样是痛苦。
想要了解的人,不能了解的人。
随即产生矛盾。感性和理性开始互相冲突。
黑子哲也清除了杂乱的思绪,来到赤司身边。
「会害怕吗?」
看见他亲手杀了人。
黑暗中赤金异色的眸子显得更加神秘莫测,具有扭曲神志的力量。
和初次见面时一样,赤司用的是陈述句。当时的黑子哲也否定了他的答案,是出于对他自己的相信。
如果是你的话,肯定是有缘由的。因为我是相信你的。纵使没有根源。
这次是出于对赤司本人的相信。
然后那个和他一样不太常笑的人又一次笑起来。赤司将匕首从那人的胸口里拔出,没再把目光倾注于其他地方一眼。
「有的时候,攻击也是一种防御的方式。对于潜藏在黑暗里的威胁,就要这样处理。」
冷漠的说着残酷的话语,让黑子感到一阵心寒。
起因不是偏激的手段,而是对赤司过去的臆想。
怎样的经历才会塑造出像他这样的性格?不知不觉觉得有几分不忍心。
默默地,黑子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然后轻轻的展开双臂拥住了赤司。赤司也毫不拒绝,弯下腰将头靠在了黑子的肩上。
赤司君也许会觉得这样的关心有些多余,不过、总觉得不这样做的话不行。
「感觉有点重。」
感受到肩头传来的重量,想要分担的心情已经传达到了。
这也代表赤司接受了黑子。
分担过来的沉重像一块铅灌在心上。
「沉重的话就丢掉好了,也是时候该做个了断。」
「赤司君,想离开吗?」
从这里离开,完成还没有完成的事,与过去一刀两断。
「哲也不愿意?」
「……」
回答是越发用力的拥抱。
「也就是不想?」
赤司知道黑子的脸皮一向很薄,靠肢体行动来表达害羞时的想法他能够理解。
「出于本心是这样,但又并不是。又或者说,我认为赤司君决定好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我是不会因为自己的不舍而挽留赤司君的。」
加深拥抱的举动意味着理解,黑子认为无论赤司会做出怎样的抉择都无人能够插足。而他只需要支持着赤司按照他想要去做的完成就好。
「哲也出乎意料的这点带给我不少惊喜呢。」
「谢谢夸奖。如果可以,我想问一个问题。赤司君什么都不给我讲,是因为不相信我吗?」
黑子能够理解他不想把他卷入斗争的心情,可是赤司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冒着危险面对敌人什么的,让他打心底的生气。
「并没有哦。我一直都相信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