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里面果然是一套衣服。
是一套灰色的里衣里裤，没穿多久就会起棉球的那种，绝对不是什么高档货儿，贴着村子那条街的小地摊儿上十块一件还不带讲价。
也不知道这傻子今天到底捡了多少瓶子，捡了多久，才凑到买一套的钱。
“包子...吃...吃...”白鸽把装着包子的袋子串在腰间的扁红绳上，他站起来，对光解开自己腰侧的结，把包子解下来，包子还温着。他又蹲了下来，把包子递给邻珏。
他把手伸进自己的裤兜里，摸了好一会，才从兜里摸出两颗糖。
“糖...吃...也吃...”
还是那齁甜齁甜的糖，糖不好吃，糖纸却好看地不得了，不知道是因为这种糖便宜，还是白鸽纯粹被这糖纸迷惑，次次都买这种糖。糖纸在灯下偏着光，光透过糖纸，印在白鸽的平展的手心上，把他手心的皮肤和伤口染成了五颜六色。
比起之前的一大把，今天的糖少得可怜，就两颗。两颗糖挨在一起，躺在白鸽的两个手心中间，被白鸽托着。
白鸽又低下了头，像糖不多很羞愧一样。连声音也挤得小小的，仿佛这个礼物寒酸地递不出手，但他还是没有藏私。
邻珏叹了一口气，从白色小袋子里抓出一把牛奶糖，连着那两颗齁甜的糖一起放在白鸽左手上。他的手比白鸽要大一点，顺势一握就把白鸽的手握成拳。他的手包着白鸽的手，紧紧地裹住了里面的牛奶糖。
那个小袋子就像一个神奇的百宝袋，他又从小袋子里拿出一根鸡腿，鸡腿被透明的塑料袋裹着，那鸡腿居然还冒着白色的热气。邻珏把鸡腿递给白鸽。
“送你的，吃吧。”
第十八章
有人是少爷脾气学不会省钱，苦惯了也学不会。
买了一瓶双氧水，一袋牛奶糖，一根荷叶鸡腿和几盒创可贴。身上的钱本来就不多。就一百来块，现在大一点的零钱已经没有了。
邻珏搜了搜自己的运动裤袋。里面的硬币随着他的动作哐哐作响。
他摸出一张红票子。递给白鸽。
“给你买糖吃。”这下除了那几个硬币，他可是什么钱都没有了。真的是穷得叮当响，几个硬币磕碰在一起，响得颇有节奏，大概都可以演奏一篇超现实型的交响乐了。
白鸽看着邻珏单手递给他的一百块钱。白鸽手上举着一根鸡腿。手里的糖已经被他稳妥妥地放在裤兜里，分了两边放，这牛奶糖比白鸽的糖小一点，但多，撑的白鸽两边的口袋鼓囊囊地。
“红...红票票！”
他一手握着鸡腿，一手叠在鸡腿上面拇指从上往下划。就像在跳什么奇怪的手指舞。然后把邻珏的一百块钱推了回去。
“我有...票票...妈...小星星...”
白鸽一直说话不清不楚，颠三倒四，时好时坏。邻珏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第一次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突然有一种失力的无助感。他习惯性地皱着眉，盯着白鸽的脸。邻珏年纪轻轻。双颊还有一层薄薄的婴儿肥。但是眉心一皱，眉间就出现一条浅浅的悬针纹。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脑中一闪而过，但他抓不住。
白鸽拿着鸡腿手舞足蹈，然后从自己的裤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毛钱和几张一毛钱，最大的一张钱是已经在市面停止流通的军绿色两元纸币。
那两块又皱又破，还曾经烂过，被一节透明胶粘了起来，那透明胶有些年头了，上面粘着一些灰褐色的污渍，现在能不能花得出去都是个问题。也不知道是谁看着这个傻子傻，坑他的。
原先他还为听不懂白鸽的话而心烦，看到不知道谁坑了白鸽火气都要上来了，眉拧得更紧，闷着一张脸不想说话。
白鸽睁大眼睛看着邻珏，邻珏的脸色并不好，他没被吓到。蹲着向前叭叭走了两步，把手里的散钱放在邻珏的一百块上面，像刚才邻珏包着他的手裹糖一样。也包着邻珏的手。
“票票...阿珏...给...幺...幺...幺零二点...点...点...柒...”他说话断断续续，但还是努力地说完了，他看着邻珏习惯性皱着的眉头。
“生气...不...不...”
白鸽看着邻珏，眼里亮闪闪地，眼睛一眨不眨，他像被迷惑一样，把手从邻珏的手那里撤开。
然后抬手，轻轻地，摸了一下邻珏紧拧着的眉心。
邻珏看着白鸽的手伸了过来，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随即，他便觉得白鸽的手很快地撤开了。
轻柔地像是一片雪白的鹅羽从天而降，然后在额心轻轻地烙下一个温柔的吻。
他睁开眼，只见白鸽低着头，手往自己的裤兜里放，掏啊掏啊，就是不肯抬起头来看他。
他掏出了一把牛奶糖，应该是把自己的左裤袋都掏空了。把邻珏送他的糖又分了一般出去，攥在手心里扭扭捏捏地递给邻珏。邻珏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的半边耳朵红得就像一个青春期被伙伴们怂恿着告白的小姑娘。
“不...气...糖...糖...吃”
第十九章
“不吃，送你的，你吃。”邻珏看着白鸽递过来的牛奶糖。白色的包装上面画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奶牛，笑得傻兮兮地，看起来就像这个傻子一样。
白鸽哦了一声，将手往回收。把多余的糖放回口袋里。只留下四颗。
他还没吃过阿珏给的糖呢。
脸红扑扑地，把手心里的其中两颗糖分给邻珏，你一颗我一颗地分。白鸽看着自己手上的牛奶糖，慢吞吞地就想要咬开。
“先把鸡腿和包子吃了，吃完再吃糖。”邻珏就像一个家长，总是担心着孩子饭钱吃多了零食不肯吃饭。虽然他担心的这个超龄儿童年纪比他都大。
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吃完了一个，另外两个躺在胶袋里，被邻珏的手心捂着。
“那...那...”白鸽看着那两颗白色包装的糖果，有点舍不得，他抬起眼，委屈巴巴地看着邻珏。就是舍不得放下。
邻珏眉头一皱，熊孩子不听话怎么办？他向前，把白鸽的手里的两颗糖扒了出来，握到自己手上。然后把自己手心里捂着的包子塞到白鸽手里，帮他剥开胶袋。
“吃糖能饱吗？又不是不给你吃，快吃包子。”
“两个...包子...有...阿珏...吃...不够...”白鸽睁大眼睛数着自己手里的包子，又把他推回邻珏手上，
“肚肚...一...一个...”白鸽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说出来的话也嗡嗡地，他往后退了一步，没蹲稳，往后栽了下，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即使屁股要开花了，白鸽痛得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转。但他的手还是没撤开，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一副邻珏不再多吃一个包子他就不撒手一样。
邻珏对这傻子没辙，他伸手把白鸽拉了起来。
“好，我吃。”邻珏看着白鸽无奈，叹了口气。他把一个包子咬在嘴里。像是知道自己现在的吃相不太好，还用手挡了挡嘴。他把包子咽了下去，就把手撤下来，然后虎着一张脸看着白鸽，把包子往前一递。
“好了，我吃完了，你快吃！”
白鸽哦了一声，他可怜兮兮地吃着包子，看着邻珏手里的糖。他只吃一种包子，酸菜馅儿的，加肉的贵五毛钱。吃着不腻，清脆爽口很开胃。他平时都是不加肉的。今天捡瓶子从早捡到晚，卖得钱比平时多一点。就买了三个加肉的包子。
吃完了包子，白鸽打了一个小嗝，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看着邻珏手上攥住的两颗糖。
“还有鸡腿，快吃。”
鸡腿已经不热了，白气也没了，温温地被白鸽拎着。白鸽看着鸡腿，戳了戳。他打开胶袋，握住轻轻地咬了一小口。眼睛就睁大了。
“阿珏！...好吃...这个...腿...”鸡腿被他咬了一小口，撕掉了几丝肉。但总体来说还是完好的，白鸽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大了，他睁大眼睛，惊喜地看着邻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