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下班说，我这会忙。”程浪简短地回复，立即投入紧张的工作。虽然依然没有见到李泊桥，心情却一下子畅快了许多，他一边敲击键盘，一边扯着嘴角笑。
两人约好下班后见面，李泊桥听说章一苗这晚去他爸爸那头，好说歹说让程浪回家，毕竟在家里说话方便。
这借口相当幼稚，然而程浪也要取一些东西。他想既然章一苗不在，就回去好了。
就算回去，也坚决不过夜。原则性的问题要坚守底线。
程浪抱着这样的念头推开房门，却怎么也没料到章一苗就站在客厅电视机旁，而且好像正在伸手拿什么东西。
程浪的突然驾到，把章一苗也吓了个措手不及。他和自己老爸约好要回家，结果老头被女朋友截和，放了章一苗鸽子。章一苗这会没事，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正想拿程浪和李泊桥对吻的那个软陶人偶看，结果被程浪一吓，把拉到置物架边上的人偶摔到了地上。
程浪先看到这人，心里就没来由地反感，暗暗骂李泊桥骗他。他不爽到了极点，再一看李泊桥送自己的人偶摔到了地上，简直是气愤至极，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
好巧不巧，章一苗也是会摔，这人偶李泊桥的部分完好无损，程浪的头却被磕掉了大半。程浪心疼地捡起地上的碎块，慢慢起身盯住章一苗，简直都有些出离愤怒了。
章一苗摔了东西却没有道歉，他自觉不是故意的，他哪知道程浪会回来？
说起来一切都是劫，这东西一直摆在客厅，平时他都不屑看一眼，就今天抽疯想端详端详，还正好碰到程浪进门。
程浪盯着手上的残件，真的是又心疼又气愤，说话完全失了控：“章一苗你干什么你？你恶不恶心？”
东西摔坏，章一苗本来还有些小内疚，一看程浪这语气，立时就理直气壮起来：“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程浪低头对着残块，手指轻轻抚摸着人偶，口里喃喃重复着，眼眶慢慢蓄起泪水。
“至于吗？”章一苗看程浪那心疼的神态，心里把他和幼稚画上了等号。
“不是你的东西是吧？”程浪忽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冲章一苗喊道，“如果我把你的心爱之物摔坏，试问你是什么感受？”
“不会像你这么小气的！而且我说了，不是故意的。”章一苗高昂着头，斜眼睨着程浪，心中忽然因这起小意外生发出一丝莫名的快感。
程浪瞪着双眼，眼泪夺眶而出，过了半晌才徐缓道出一个字：“滚！”
章一苗双臂抱在胸口，忽然歪头笑了：“程浪，这不是你家吧？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滚？”
他说完这句似乎还嫌不够刺激，又补充道：“也不知道是谁，都走了还赖皮赖脸地滚回来......”
“滚！！！”程浪愤怒地指着章一苗，已经不能说出别的话。
“程浪！”李泊桥拉开门的时候，恰好看到二人在对峙。当他听到那个“滚”字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制止，可当他和程浪的泪眼对上，一下子顿在了原地。
章一苗挑衅似的盯着程浪，哼了一声后徐徐走到李泊桥身边：“你听到了吧？程浪让我滚？”
李泊桥不置一词，一直盯着程浪，表情非常复杂。
章一苗冷笑一声：“李泊桥，你找的这是什么人啊？比小武差太远了！”
程浪本来已经够难受的了，刚被李泊桥喝止，这会又听到章一苗提到他最不想听到的名字，霎时感觉心脏被一箭击穿，鲜血汩汩外流，止都止不住。
屋子里死一般寂静，李泊桥一句话也没说，程浪的眼泪止不住地流，而章一苗反而冷静地坐在沙发上，不过也是抱胸翘腿的不满姿态，没有任何求和之意。
李泊桥走进房间，靠近程浪，攥住他的胳膊。
程浪大劲甩开，眼泪忽然加速流下，李泊桥眼睛也红了。
程浪直视李泊桥，语气极为悲愤：“你让不让章一苗走？”
坐在沙发上的章一苗不屑地眯了一下眼，根本没把程浪放在眼里。
抉择的路口
真是见鬼了，章一苗怎么在家？
李泊桥一进门就看见家里两大高手在巅峰对决，心里登时先给自己一锤子。这两人碰面能有好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家里的气氛仿佛经过寒潮洗礼，相当肃杀阴冷，李泊桥被程浪逼在了剑尖上，生死去留也没什么时间再多考虑，他不假思索地对程浪说：“你先跟我走。”
这大抵就是他的选择了。
程浪冷笑，已经不耐烦到极致，灰心到极致，对李泊桥失望到极致。他把手里的人偶和残块放回置物架，径直朝门口走去。
李泊桥跟在程浪后面，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程浪连抡开他的力气都不想使，只是把胳膊轻轻一甩，挥开李泊桥的手，然后低头穿鞋准备离开。
“程浪！”李泊桥喊。
靠！程浪心里已经分辨不清自己是恨是妒还是什么，有什么喊头？不是已经表过态了吗？他拉开门直接走了，门都没关。
李泊桥一言不发紧跟在程浪身后，把章一苗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两人在楼下又纠缠到一处，李泊桥要去取车，程浪不等他，李泊桥就抓着人不放手。这一次比在楼上坚决得多，是怕程浪真的走了，也因为没有外人在场。
程浪泪痕未干，脸看起来有点花，然而眼神是空冷决绝的。他此刻真的再不想跟李泊桥耽搁一分钟。行吧，如果这就是李泊桥的选择，他也能接受。只是以后再也不要让他再看见他！
“浪浪，我不知道他在家。他说去他爸那儿。”李泊桥试着正常沟通。
程浪抬腿就走，又被李泊桥加了手劲扯回原地。
“松开，我疼！”程浪面色惨白，不耐烦地吼道。
李泊桥松开手，心里有万语千言都堵在喉咙口，他的预感非常不好。这局面和他早晨的设想完全不一样，离题八万里。
“我们找地方谈谈？”李泊桥试探着征询程浪的意见。
程浪叹了口气，眼望门外清凉的夜色和万家灯火，正是阖家团聚、围席闲话的时间。
李泊桥靠近，试图抱住程浪：“你想去哪儿？”
“章一苗什么时候走？”
“我正打算和他说。”
“什么时候？”
“......”
程浪在缄默的气氛中将最后一丝耐心消耗掉，低头跟李泊桥说：“我给过你机会了，你别再跟着我。”
他说完直接离开。
这小区一草一木他都熟悉，然而始终没有好感。程浪快速迈步走向大门，一分钟都不想多呆。太累太难受了，只想扑到自家的大床上，哭也好痛也好，至少那里是自己的家。
李泊桥的车很快赶过来，揿开车窗催促程浪上车。程浪走得很快，越来越快，他回头扬手叫车，可偏巧没有空出租车，程浪只好作罢，继续大步朝前走。
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凉，程浪把手缩在卫衣袖子里，走得踉跄失意，灰心丧气。
“你先上车！！”李泊桥在车里也急了，发出的声音近似哀嚎。
程浪顿下脚步，眨了两下眼，却没有上车。
“我这几天就和他说，你先上车。”李泊桥期待而哀求的眼神让程浪心软。
程浪咬着牙根上了车，重重地关上车门，睫毛呼扇个不停，那下面有些晶莹的东西在滚动。
李泊桥顺势去抓程浪的手，被程浪挣脱，没有放弃又过去抓，终于握住。
李泊桥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他发现自己如此享受这感觉。他握着程浪的手，呼吸有些发急，很真实的心醉，最纯粹的愉悦，让他如此贪恋。
两人悄没声儿地坐在车里，一个摆着臭脸心在变软，一个沉浸在忐忑的幸福中。
“宝贝儿，我想你了。”李泊桥低声说道。
程浪闭上眼睛，把手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