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君心(40)

嬷嬷掂了掂那袋银子,喜笑颜开:“今后公子成了娘娘眼前的红人,可别忘了提携提携老奴。”

“好说,好说……”姚顺客套一笑。

当日下午,徐抒怀就来到了长春宫。

皇后还是头一次见他,仔细打量了几眼,顿觉嬷嬷言之有理,这男子肌肤白嫩,果真好不俊俏。

只是可惜身子瘦瘦弱弱的,一副病蔫蔫的样子,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吹倒。

听太医说那咳疾是不治之症,这人恐怕是活不长久了……

徐抒怀恭恭敬敬行了大礼,直起身时以帕子捂面,咳嗽不已,丫鬟碧芽连忙上前替他轻抚后背,朝皇后说道:“娘娘,我家公子身子有所不适,才会如此失仪,望娘娘不要责罚……”

“本宫当然不会责罚,”皇后摆了摆手,“来人,赐座。”

嬷嬷朝那搬来座椅的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将座椅摆远些,莫过了病气给皇后娘娘。

徐抒怀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咳嗽,有气无力地坐到了椅子上。

一旁几个从未见过徐抒怀的宫女,皆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心道这徐公子长得如此柔弱好看,真如病西施一般,怪不得能得那泓亲王“另眼相看”。

“本宫听闻徐公子驻颜有方,今日叫公子前来,是想讨教一番。”皇后道。

徐抒怀连道“不敢”:“娘娘如此倾国倾城,该是徐某讨教娘娘才是。”

闻言,皇后脸上顿时多了一分笑意:“徐公子不必谦虚了,你若是个女子,恐怕连本宫都要妒忌你了。”

“启禀皇后娘娘,其实公子早已准备了一瓶香粉,想要献给娘娘,只是身子一直不见好转,担心好心反而办坏事,往这长春宫过了病气,这才一直没有前来拜见娘娘。”碧芽伶牙俐齿道。

说着,将带来的香粉交到了长春宫的小太监手中。

小太监将香粉呈了上去,皇后拔开瓶塞,轻轻一嗅,不觉惊了一惊。

宫中御用的香粉,皆是最拔尖的匠人所调制,可那些香粉的香味,远不及徐抒怀带来的这瓶令人心旷神怡。

“娘娘,娘娘……”见她面有诧色,小太监惊疑不定,生怕这香粉有什么不对劲。

皇后缓过神来,看向徐抒怀的眼神已是大变:“想不到徐公子有如此本事,住在那冷冷清清的清音殿,倒是有些屈才了。”

“有幸能得皇上恩典、皇后娘娘赏识,徐某感激不尽。”徐抒怀语气好不谦逊。

“这香粉,本宫就收下了,若徐公子今后还有什么东西要献,直接来长春宫便是,不必有那么多顾忌。”皇后道。

徐抒怀躬身谢恩不迭。

“徐公子,你不是还说有一味驻颜的药膏要献给娘娘吗?”嬷嬷问。

“嬷嬷不说,徐某都险些忘了,”徐抒怀连忙示意碧芽将那药膏呈上,“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还望娘娘莫要嫌弃。”

那物瞧着与狗皮膏药有些相似,只是寻常药膏皆呈黑褐色,散发着一股苦涩气味,这药膏却是洁白无瑕,细细嗅来还有一股梅花香。

“这是用何物所做?”皇后不禁好奇。

“回皇后娘娘的话,”徐抒怀再次躬身,“这是用梅露所制,调和了茯苓、百合粉,有养颜之效,长久用之可令人肤白如雪,夜间敷于神阙穴,次日醒来时揭去即可。”

“这类似的药膏,公子准了十来份,可供娘娘用上大半个月呢。”碧芽说道。

“娘娘,”一旁的小太监觉得似有不妥,“此物奴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如……还是先请太医院院使过来查验一番的好。”

“公公多虑了,公子每研制出一种药膏,都会亲自用上一番,确信万无一失,才敢呈到皇后娘娘面前。”碧芽解释。

明知徐抒怀这是在巴结自己,皇后还是听得很是受用:“徐公子真是有心了……”

待他带着宫女退下,皇后将那几贴药膏拿在手里瞧了又瞧,思忖片刻,朝一旁的小太监道:“去请太医院院使过来。”

“是。”小太监领命下去了。

“娘娘,难道……您怕那徐公子在药中下毒?”嬷嬷忍不住问道。

皇后嗤笑一声:“谅他也没有那么胆子。”

“那,那您为何还要传院使?”

“本宫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此人看上去不像是个心思浅的,来巴结本宫势必是有所图谋,可本宫一时竟看不穿他究竟是有什么打算……”

不止皇后,就连牧钊也有些琢磨不透。

他从宫中探听到此事,立刻就禀告了林泓逸。

“殿下,您与那皇后娘娘素来无甚交集,您说……这徐公子他到底是何意?”

牧钊想不通,林泓逸却再明白不过:“他知无法再攀附本王,所以打算另寻高枝。”

牧钊愈发一头雾水:“殿下何出此言?”

徐抒怀自幼与林泓逸一起长大,二人交情不浅,如今徐抒怀进宫,理应明里暗里替林泓逸筹谋才是,怎么突然就起了另寻高枝的打算?

林泓逸未答,眸光渐沉。

许卿卿认定那雨潞是被袁氏所杀,他并未反驳,实则却早已将一切查明。

昨日他入了一趟皇宫,去了那清音殿,派人送上数十盆凤凰草。

凤凰草不比月季娇贵,也不似牡丹雍容,开鹅黄小花,其花其貌不扬,香味却是扑鼻。

不止是花,叶片、枝干无不散发着淡淡香气,这种气味在常人嗅来并无出奇之处,蛇虫鼠蚁却最是惧怕,故而又有驱虫草之名。

林泓逸派人将这几十盆凤凰草摆放在了清音殿的各个角落,而后在殿中坐了半日,如往日一般听徐抒怀弹琴。

这半日,徐抒怀的琴音头一次微微发颤,细听之下简直难听至极。

林泓逸一走,他就命人烧了十来壶滚水,亲手将那些凤凰草一一烫死了。

“公子,您这么做,泓亲王殿下……会不会心生不悦?”从长春宫回来后,姚顺小心翼翼地在徐抒怀耳边提醒。

“他心生不悦?”徐抒怀脸上的笑容冰冷至极,“他不顾旧情,用凤凰草毒杀我的蛊虫时,怎么不想想我会否心生不悦?”

蛊虫固然不容小觑,可这世间的所有东西都有其弱点。

小小的一只虫,能让人痛不欲生、几近疯魔,能让无数大夫束手无策,却也能被区区几株凤凰草的气味所驱赶,稍有弱小者,甚至会蔫蔫而亡。

那淡淡香味,于它们而言是一剂毒药。

而林泓逸,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

第五十三章 去,为何不去?

见他脸色渐沉,姚顺便也没再劝了,只是仍隐隐担心:“可那皇后娘娘并无实权,她又能帮得了您什么呢……”

徐抒怀勾唇一笑,笑容森冷:“皇后的确没有实权,不过这只是因为她暂时还没找准自己该走的路而已。”

“公子,此话怎讲?”姚顺不解其意。

“皇后一心想要一个孩子,却不知皇帝早已在她宫中的熏香里加入了一味麝香。皇帝跟本没打算与她生出一男半女。”徐抒怀道。

姚顺跟随徐抒怀多年,精通药理,自然早就嗅到了那麝香的气味,只是他没有往下细想。

皇后毕竟是前朝臣子的后裔,皇帝不打算让她怀上龙嗣,也在情理之中,可公子何出此言呢?什么叫没有找准自己该走的路?

难不成,皇后除了深居宫中,当一个母仪天下的傀儡,还能有别的选择?

“她自己生不出孩子,自然就要攀附一方别的势力,否则在这后宫里,迟早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徐抒怀解释。

姚顺听得一知半解:“公子,你是说……”

徐抒怀端起桌案上的一盏茶,抿了一口,茶早已凉得不剩一丝热气,一如他冷冰冰的声音,听得人心里一阵阵发憷:“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并不打算立林泓逸为太子,他心目中的储君人选,是林修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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