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音,他瞅了门口一眼。
“看来余薇在你们心目中的地位蛮高的,连唯一的亲弟都比不过。”
现在是深夜,那男的垂着头,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前一副颓废相,哪怕走近些依旧看不清真面目。
但余岚知道,眼前的杜磊跟当年那个愤怒绝望的小杜不一样了。
以前那个只有一腔孤勇,如今这个倒有几分气定神闲的姿态,反而更让人心寒。因为这种人心机重,够阴狠,对掌控全局的自信十足,证明他准备很充分。
而且,她认得他的声音。
“杜磊,你别乱来,余薇在国外犯事现在下落不明。你也看到了,如果她在不可能不来我妈的葬礼。”余岚冷静地相劝,“你当初说过我们家还欠你一条命,我弟是无辜的,我妈走了难道还不够吗?”
“你妈?看来那老毒妇没跟你说。也是,谁肯让儿女知道自己是一个黑心肝的老东西?不如干干净净地死,还能落个好名声。”男人轻闲地笑着,“嘿,不愧是余薇的亲妈,够毒……”
他出狱的那一天,刚出门口就被余文凤派的人强硬接去见了一面。
她当时特别诚恳地向他道歉,并且愿意给他一笔钱做点小生意或者开一家小饭馆,再介绍一位青春漂亮的姑娘给他,让他重新开始。
杜磊不知她搞什么鬼,为求自保,他接受了那笔钱,谢绝接收漂亮姑娘的美意就走了。
当然,要他放过余薇是不可能的,奈何人家母亲厉害,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打算先找个地方安顿妥当再图将来。
他离开省城到了一个小地方,在路边旅馆开了一个房间暂宿。结果就在那一晚,他被人入室抢劫身上挨了十几刀,差点就活不过来了。
说起这件事,杜磊不但不愤怒,反而笑得很开心。
“你凭什么认为是我妈找人干的?”余岚死盯着他。
“那笔钱足足十万,银行划帐,当时除了她就只有我知道。那些人冲进来直接抢银行卡问我要密码,不是你.妈,难道是我说的?当然,我还有办法核实,但没必要告诉你……”
杜磊目光炯炯地盯着余岚,恶意满满地笑着,“余岚,你弟不在我这儿,敢动我一根汗毛他就死定了。”
余岚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蠢蠢欲动的异能迅速沉伏。
“你,你也是?”他也有异能?!
“多亏你妈成全。”他冷笑道,“我跟你一样,所以别跟我耍花招。”
“我没耍花招,”不清楚对方是什么异能,余岚竭力镇定下来,“我真不知道余薇在哪儿,我和我妈也在找她。不信你可以去云岭村问休闲居的老板,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见对方淹没在黑暗中不出声,余岚再次哀求说:“杜磊,我知道你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我妈走了,余薇在国外下落不明等于还了你家的命。只要你放过我弟,之前的事我不追究,我保证……”
“放过你弟可以,但你要做一件事。”
“你说。”
杜磊掏出以前那部手机,看着妻子发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心再一次被撕成碎片:
“当年她被迫跳楼,人们却说她跟人谈不拢价钱气愤杀人,畏罪自杀。一盆盆的脏水往她身上泼,一个个都欺负她不能说话……”
记得她的人每当提起这件事,总是充满讽刺和嘲笑。每听一次,他的心就像挨了一刀。
“我要你登报承认是余家犯的错,替她澄清,还她一个清白的名声……”
于是第二天,梅安市爆出一个特大新闻。
新闻指出,在七年前,曾在XXX酒店发生过的一桩涉外命案中,那位一尸两命的女主角的死另有原因。
余岚本人接受采访,承认当年是余家的疏忽,没有很好地限制外国宾客的行为导致单纯的农家女孩上当受骗,并被男方拍照要胁。
那女孩不堪受辱,愤而举刀,导致惨剧的发生……
新闻发出去后,立马成为当地的热门话题。
有人对那姑娘惋惜,有人依旧用她为例警告女孩们别轻易相信人。区别在于,这回人们多半是用同情和怜悯的态度说起这事,想起一尸两命的结果,唏嘘不已。
当然,世间不乏心理阴暗的人,极尽苛责刻薄之能事,继续加以讥讽说这是崇洋媚外、虚荣女的下场。
相比以前,这种情况好多了。
新闻出来之后,余岚在自己的小农场外发现昏睡在地的小弟……
一事归一事,杜磊仍然被通辑中。
只可惜,从此再也没人见过他。
有可能开始新生活,也可能出国找余薇去了,谁知道呢。
反正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第552章
新闻上的人物用的是化名,苏杏对何小飞的事一无所知。
正值清明前后,余母的去世给她感触有点深,最近晚上做梦全是回顾往事。
包括那个未来的梦境,她看见陈悦然孩子的憋屈,陈丽雅儿孙们的意兴风发;余岚的英姿飒爽,余薇的柔弱寡言,侄儿们的无情……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转来转去。
里边的她完全忘却现实的生活情况,包括柏少华和孩子们。
外界无止境的杀戮,室内平静安稳。
她端菜上来,退下去,远离那些诡谲莫测的人心。偶尔回首一观,客厅里坐着正在商量去向的异能者们,他们一个个的阴容笑貌令她印象深刻,莫名心悸。
面对那种场景,她的心是麻木的。
没人知道那个年代要持续多久,没人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有人生不如死,有人绝望自杀,也有人觉得灾难随时会成为过去,宁可苟延残喘,不甘就死。
还有的像她这样,把自己当成半个死人,以旁观者的心态漠视人类的末世时代。
忽而一阵叮叮叮的清脆响声,像是一枚硬币掉落地面,一只修长而好看的手捡起它,仿若一只冰凉的手抚向她的脸庞——
“苏苏……”
凌晨四点,卧室里,梦中人猛然一个激灵,随后满脸惊悚地醒来。
而当她睁开眼的那一刻,惊惧的心绪迅即平静下来。
四周黑乎乎的,一缕月光洒进室内,清风吹来,微凉,勾在窗边的帘子轻轻摇动。
身上盖着被子,暖暖的,身边有个人正在熟睡中。
苏杏抬手搓一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让心神安定下来。瞧瞧枕边人,他的睡姿很正规仰躺着一动不动,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轻微的呼吸就跟死了差不多。
当然,她也一样。
回想刚结婚的那两三年,两人晚上睡得像连体婴似的,整晚整晚的搂在一块睡姿亲密。
如今已婚六七年,两人各自回到婚前的睡觉模式。
都是躺着一动不动。
可能这是宅客的睡品,挺好的,看着舒服。
醒了就睡不着了,苏杏瞧瞧床头柜上的小闹钟,才四点二十分。又瞧瞧熟睡中的男人,想了想,慢慢地向床边挪,还不忘把被子当成自己轻轻推到他身边。
好不容易蹭到床边,忽然身子像被人往后拽,直接滚入正在“熟睡中”的人的怀抱。他依旧一动不动,只随手圈住她的腰。
“去哪儿?”
她不禁翻个白眼,“起床,买点心。”她没有半夜上厕所的习惯。
他静默将近一分钟,像睡着了,良久才说:“注意安全。”
“嗯。”
她伏在他身上亲亲脸庞,两人亲昵一阵,然后她利索起床离他而去。
一阵忙碌之后,洗漱过的她换上衣裳轻轻走出卧室。
卧室里恢复一片黑暗,原本应该熟睡中的人睁开了眼睛,抬手按住额头回想刚才看见的情形。
孩子妈的梦魇越来越严重了,为什么说是梦魇?不是鬼压床,那种说法不科学。曾经几次,她沉溺在梦里出不来,没有惊悚大喊,但稍嫌急促的气息让他警觉。
这些年里,他找过不少专家帮她询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