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管她,爱怎样随她去,我们走。”景源面色微沉,拉徐薇起身。
徐薇更诧异了,景源并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况且是不相干的人。而他此刻眉心内拢,俨然是动了火气。
一个不识相的小偷而已……
“站住!”
一声颇有气势的威喝,景源背影一僵。
杀伐果决的景大总裁竟然被一个小丫头吼住了,这一幕可真是有生之年系列。
景源饶有兴味地转过身,却发现苏婵已站起身来,眸子死死地盯着徐薇,神色难辨。
午后的阳光在某个瞬间聚焦在徐薇手腕间的表盘上,镜面折射出奢华的光,分外刺眼。
那是一块男表,虽然昂贵,却是很多年前的款式。她认得的。
曾经有个少年将这块表交予她掌心,那是他生父的唯一遗物。
她记得那时候,少年眸底的郑重与认真。以及,她丝毫不留情面地将手表狠狠扔进海里后,他的错愕与受伤。
原来,那手表被捞回来了么?
原来,这手表换了主人啊……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徐薇心底的不耐就要忍不住,怎么会有这么不识好歹又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真是没有身为下等人的觉悟!
还有什么想说的?呵,她想说的可太多了……
苏婵半眯起眸子,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细细地打量眼前的女人。
她带着帽檐宽大的渔夫帽,顶多算清秀的眉眼并不出挑,但胜在肤色偏白,素色的棉质衣裙衬出几分气质来。
依旧带着天然磁场,让她一眼生厌。
苏婵缓慢地将眸光移到她身侧的男人脸上,就在昨天,半臂的距离,那么近啊,她都没能认出他来。
是没有缘分吧。
她从没想象过他有一日西装革履的模样,更准确的说,她刻意地不去想,那个喜欢穿黑色帽衫,眉眼带着锋利美感的少年,之后的模样。
因为,并不想再有任何交集阿。
毕竟,他跟这个此刻挽着他手臂比肩而立的女人,合谋害死了她的亲弟弟!
真可恨啊,这两个杀人凶手竟然走到了一起。
愤怒到极致的苏婵神色出乎意料的冷静,于是她忽而咧嘴笑开了,“姐姐,我给你算一卦吧。”
“抱歉,我不相信这个。”徐薇分外无语,面色冷淡地拒绝了。
苏婵仍是笑,“算吧,免费的。”
徐薇闻言更觉得讽刺,呵,这个穷小鬼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心疼钱吧?
“好,那就算一卦。”
说话的是景源,他转眸看向有些错愕的徐薇,温声解释道:“挺有意思的。”
徐薇见景源来了兴致,只好顺从地跟着他回到大树下。
“姐姐不是江林本地人吧?”苏婵细白的手指搓着三枚古铜钱,眸光却始终落在徐薇脸上。
“的确不是。”徐薇拢了拢藏蓝色的及踝长裙,瞥了一眼铜钱上的“乾隆通宝”字样,“不用这个算么?”
苏婵淡笑,“看相算命听说过么?”
“呵,你小小年纪知道的还挺多。”徐薇不无嘲讽地应了一句。
“我知道的是多,就怕说出来惹姐姐不高兴。”
徐薇暗暗撇嘴,越发觉得她故作神秘,装神弄鬼,“没关系,你说。”
“这个我可不好直说”,苏婵面露难色,又道,“姐姐你靠近些,我小声告诉你吧。”
一旁的景源微微挑眉,徐薇侧头看向他,他似乎很想知道这小鬼究竟想搞什么把戏。
“你说吧。”徐薇向前探身,左耳贴近她唇边。
苏婵唇角微掀,声线飘忽而诡异,“姐姐,你旁边跟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小水鬼,他问你为什么去告密,为什么害死他……”
第3章
“啊——”
徐薇骤然惊叫一声,猛地一把将苏婵推倒在地。
景源一惊,徐薇已仓皇起身,瞪大的杏眸带着几缕血丝,一副被吓到失魂落魄的模样。
“怎么了?”景源一把揽过徐薇,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厉眸却扫向堪堪从地上爬起来的苏婵,“你跟她讲了什么!”
“你问她好了”,苏婵扶起被撞翻的搪瓷杯,补充道,“如果她肯告诉你的话。”
“宝宝,发生什么了?”景源摸了摸徐薇的头,轻声问询。
苏婵捏着杯盖的手微滞,随即不动声色地继续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徐薇将脸深深埋在景源颈间,紧紧地抱住他,惊吓程度一点不掺杂演的成分。盛热的天,她的脊背一阵寒意侵袭,瞬间蔓延至四肢末梢。
这个女孩说的,是真的吗……
“姐姐,如果你对命理感兴趣的话,下次还来这里找我呀。”
苏婵将粗制滥造的帆旗夹在腋间,全部家当都抱在怀里,最后看了一眼大太阳下相拥而立的情侣,恰好景源也向她看来。
四目相对,苏婵将景源眸中对她的警告,以及对怀中女人的珍视收入眼底。
呵,当真是心疼得紧。
相思桥头。神医破天荒地坐在院子里烤鱼。
他听着隔壁噼里啪啦的噪音便知道那臭丫头回来了,等了半响,一切归于平息,却不见有过来蹭吃的动静。
不应该啊,神医矮身嗅了嗅,唔,鲜香扑鼻。
“臭丫头,我鱼烤多了,扔了浪费,勉为其难分你一条!”
苏婵将被子拉过头顶,声音闷闷地,“不吃!”
“不吃拉倒,以后都别来蹭吃蹭喝了!”神医气得胡子绷直,愤愤地踢了一脚青石墙。
五分钟后,苏婵趿着拖鞋,蓬头垢面地出现在神医面前。
青石砖上架起火灶,隔着一层厚度适中的铁板,被火舌舔燎的鲫鱼滋滋冒油。
八月下旬,正是鲫鱼最肥美的时候。
正在大展厨艺的神医哼了一声,动作挥洒地撒上调料,将面前的碟子推给苏婵。
“怎么了?瞧你蔫儿得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神医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问侯一句。
苏婵啊呜咬了一大口,被烫得嗷嗷叫,眼泪便抑制不住地倾泻出来。
“老头儿,我想回青城山。”
神医瞧她一副可怜样儿,难得放轻语气,“说什么傻话,这儿不就是青城山。”
“我想回两千年前的青城山,我想净空,我想跳出轮回。”苏婵被烫得狠了,声音哽咽。
神医叹了口气,“快了,等还了那笔债,我带你回山脚下偷桃花醉。”
“嗯?”苏婵更委屈了,“我就知道是你偷的,净空老是冤枉我,还罚我抄经书!”
“那你还偷吃我烤鱼呢!”神医不慎说漏嘴,面色讪讪,却仍强自争辩。
苏婵小小咬了一口,“还是从前的鱼好吃。”
随便生一个火堆,用树枝叉几条鱼,席地而坐围着火堆烤鱼,香气游散遍整片山林。
那时候,她只是一个雾妖,什么都不必烦忧。
“老头儿,你还记得那个被我推下海差点淹死的小男孩吗?”苏婵幽幽地问。
神医风卷残云地动作一滞,“你又遇见他了?”
“嗯。”苏婵闷闷地发出一个单音,眼神忧郁,“你能想象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长成大人了。”
“……”神医睨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苏婵,劝自己要关爱这个低智老妖精,“你想表达什么?”
“我想问一下,我多大岁数了啊?”
神医抬头望天,掰了掰指头,“一万三千六百……”
“闭嘴闭嘴!”苏婵噌地一下站起来,气急败坏地吼,“我是说这一世!我从人类的肚子里出来,到现在为止多大了?!”
“那我怎么知道?”神医理直气壮。
苏婵差点被噎死,重新丧气起来,“那对狗男女都长大了,我用这张幼齿脸跟他们对峙,很没气势欸。”
神医成功捕捉到关键词,“那小子跟害死你弟弟的丫头在一起了?”
苏婵低头抠着青石砖缝里的土,不说话。